靠山屯有個姓張的醫家，從民國那會兒就在這兒行醫看病了。
今天要說的，是小大夫口中他太爺爺一次驚心動魄的出診經曆。
咱們就管他太爺爺叫老張大夫。老張大夫醫術好，心腸也善，十裡八鄉不管是誰——哪怕是山裡的土匪、屯裡的炮頭——有個頭疼腦熱的都來找他。
老張大夫從不挑病人，童叟無欺，再晚再遠也願意出診，他總說：“人命大於天。”
這天深夜十一點，老張大夫和老伴剛在炕上躺下，就聽見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院裡的狗跟瘋了似的狂叫，從沒這麼反常過。
老張大夫心裡一沉，趕緊披衣下炕開門。
門口站著個老頭，臉色煞白，說不出的古怪。
一見老張大夫，老頭連連作揖：“大夫，求您救救我孫子！他病得厲害啊！”說著就要跪下磕頭。
老大夫連忙扶住他：“老人家彆急，我換件衣裳就跟您去。您手這麼涼，進屋暖和暖和？”
他伸手去拉老頭，老頭卻猛地縮回手，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我就在這兒等。”說完就直挺挺立在門口不動了。
這情形透著古怪，老大夫心裡打了個突，但想著許是人家著急，也沒多問，轉身回屋換了衣裳。
老頭領著他一路往山裡走。
夜路崎嶇，也不知走了多久，總算看見一戶亮著燈的人家。
老頭指著那屋子：“大夫，就是那家。您先去，我還有點事。”說完轉身就沒入夜色中。
老張大夫雖覺蹊蹺，卻顧不上多想，趕緊上前敲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滿臉焦急。
見是個生人，她愣了一下。老大夫解釋道：“是您家孩子病了吧？您家人請我來的。”
婦人雖覺奇怪，可孩子正病著，也顧不得多問，連忙請大夫進屋。
炕上的孩子燒得厲害，老張大夫悉心診治，總算穩住了病情，孩子安穩睡去。
孩子父母感激不儘，連連道謝。
孩子母親說：“多虧您來了！這深更半夜的，我們正愁怎麼請大夫呢。您就在這將就一晚吧？”
老張大夫擺擺手：“不必了，我走夜路慣了。明天再來給孩子複查。”說罷便背起藥箱出了門。
這時已是後半夜，老大夫急著趕路，可走著走著卻發現不對勁——怎麼又繞回了原處？
他心裡發毛，拔腿就跑，直跑到兩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正不知所措時，一束火光由遠及近。
定睛一看，竟是剛才那老頭。
老頭趕忙扶起他，滿臉愧疚：“對不住您，剛才有點事，沒來得及送您，讓您受累了。”
老張大夫擺擺手站起身。
說也奇怪，老頭舉著火把在前引路，剛才還像迷宮一樣的山路頓時清晰起來，哪裡是路，哪裡是溝，一清二楚。
不多時，他們就回到了老張大夫家門前。
老大夫請老頭進屋歇歇，老頭卻擺手謝絕，再次道謝後，轉身隱入夜色中。
第二天，老張大夫去給孩子複查，又開了幾服藥。
想起昨夜的事，便說：“你們該謝謝老爺子，昨晚多虧他送我回去。”
孩子母親一臉驚愕：“什麼老爺子？我們家就三口人啊！昨天還忘了問，您是怎麼知道孩子生病的？”
老大夫也糊塗了，仔細描述了昨夜老頭的模樣。
孩子父母一聽，眼淚頓時湧了出來。
他們從裡屋取出一張相片，老張大夫一看連連點頭：“對對，就是這位老人家！”
孩子母親哽咽道：“這是孩子他爺爺……去年就走了。定是他老人家在那邊還惦記著孫子，見孩子病了，特意去請您。後來見您迷了路，又把您送回家……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老張大夫聽得目瞪口呆。
自那以後，老張大夫再沒見過那個老頭。
他和他的後人依舊儘心為鄉親們看病，始終記著那句話：人命大於天。
行醫不為回報，隻為治病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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