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7年秋天，莊稼收完後，小三子見家裡沒什麼事，便去了城裡的二哥家小住幾天，把父親托付給二姐照看。
在城裡，二哥帶著三子到處轉了轉，吃了些好的，也不時提起城裡的便利，希望他和父親將來能搬來一起生活。三子聽了，隻是笑笑，沒多說什麼。
就在準備回靠山屯的前一天，二哥帶他去了趟批發市場，告訴他農村大集上賣的衣服鞋帽、日用百貨，基本都是在這兒進的貨。二哥本意隻是順便給三子和老爸買幾件新衣服。
誰知三子一聽，立刻上了心。他早就覺得自己不是種地的料，琢磨著不如也進點貨回去趕集賣。更重要的是，他還有個彆人沒有的優勢——賣東西不用交稅。
那時候每個大集都有三四撥收稅的，管理費、工商費、地皮費都承包給了個人。而三子在這方圓幾十裡混得臉熟，多半是小時候打架認識的。光是一個集的稅錢就能省下十幾塊，賣多少都是純賺。
三子把自己的想法跟二哥一說，二哥也很支持：“第一次本錢我出，你看著啥好賣就進點，每樣少進些，摸摸行情。賣完了下次就知道該多進啥了。”
三子一聽，這趟沒白來，決定試試看。於是他推遲了一天回家，第二天又跟二哥去批發市場，進了一千六七百塊錢的日用小百貨和女生飾品，整整裝滿兩大包。隔天二哥送他坐上長途車，一路回到了靠山屯。
到家後，二姐和老爸見他帶回來兩大包貨，都愣住了：“你不是去玩嗎，怎麼倒騰起這些了？咋滴，你要去趕集啊？就你這脾氣還趕集？彆貨沒賣出去，先跟人打起來。”
還沒開始，家裡人就先潑冷水。三子剛要急眼，虎子和二小正好來了。這倆哥們一聽三子要趕集賣貨，本來也想笑話他，可見二姐使眼色，便識趣地閉了嘴。
兩人打開包袱翻看，一邊看一邊打趣：“行啊三老板，有好事也不帶上我們？學會吃獨食了是吧？”
三子笑罵：“彆胡扯！我這也是去批發市場看見東西便宜，才跟我哥商量著試試。那兒啥都有，便宜著呢！我還特意給你倆帶了點好東西。”
說著，他從隨身包裡掏出兩把“槍”。虎子和二小誰沒見過真槍？一上手就覺得沉甸甸的，大小跟電視上見的54式差不多。兩人眼睛都直了：“三子你可彆扯了，大市場還賣這個？這、這不太好吧，現在不正嚴打嗎？”
三子哈哈大笑：“瞅把你倆嚇的！”說完從二小手裡拿過一把，一拉槍栓，對準二小“啪”地一按——槍口竟竄出一簇火苗，原來是個仿真打火機。
“瞧你倆那點膽子！一人一個，拿去玩吧。”三子笑道。虎子和二小這才樂嗬嗬地把玩起來。
見兩人玩得高興，三子順勢說：“東西也收了，你倆得幫我個忙。”兩人對視一眼：“行啊，隻要不殺人放火就成。”
“淨胡扯！違法的事咱能乾嗎？”三子正色道，“明天你倆沒事吧？陪我趕集去。虎子開你家三輪車，二小幫我張羅張羅，咱就試試。要是行，下次帶你倆一起去批發市場，咱仨合夥乾；要是不行，就當玩一趟。咋樣？”
這哥倆跟三子一樣，從沒做過買賣，但聽他說得在理，也覺得這事可行。三人一拍即合：從明天起，哥仨正式趕集！
第二天，他們要去的是離靠山屯十裡地外的一個鄉集。那時候基本每個屯子都有集，輪流著來，一周七天不重樣，這天正好是周五的鄉集。
一大早，虎子就開著那輛破三輪，載著二小到了小三子家。小三子剛撂下飯碗，正等著他倆。哥仨一起把貨搬上車，虎子開著車，突突突地朝集市趕去。
半個多鐘頭，就到了地方。那時候每天都有集，大一點的屯子每周輪一次，像靠山屯是周日集，這兒是周五集。
集市上已經來了不少趕早的人，都在忙著擺攤。哥仨瞅準了個位置，覺得不錯，停下車就開始張羅。
攤剛擺到一半，一輛拉貨的三輪從旁邊經過，車上下來一對男女，像是兩口子，也是賣服裝的。那男的過來就嚷：“哎，你們咋回事？這地方是你們隨便擺的嗎？也不打聽打聽，上來就占，咋這麼橫呢？”
哥仨互相看了一眼，都樂了。虎子上前一步，笑著說：“哥們，咱們頭一天出攤，不懂規矩。看這兒空著就擺了。咱們就這點小玩意，不跟你搶服裝生意。就要一兩米寬的地方，前後湊合擺擺，行不？”
那男的卻不耐煩地揮手：“誰跟你哥們？趕緊挪走，這兒沒你們的地兒！我天天交稅，攤位都是固定的，你們往這一擺，我還做不做生意了？新來的都往後邊去，彆耽誤事兒！”
二小一聽就火了：“我就不挪！就在這兒，你能咋的？想乾架啊？”
那女的一看也湊上來吵吵：“咋的？占我們地方還有理了？你們仨人欺負我們倆是外地人是不是？告訴你，這集上我們熟人多了，不信就試試！”
小三子一直沒說話，眼看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心想頭一天擺攤就打架，那不真應了爸和二姐的話？就對虎子和二小說：“行了，咱收拾收拾，往邊上挪挪。頭一天趕集，圖個吉利。”
二小不樂意：“憑啥讓給他們？”
小三子知道二小驢勁兒上來了，再不收拾非打起來不可，就自己先動手搬東西。虎子一看，也跟著幫忙。
可就在這時，那兩口子身後又過來幾個男的，一看就是常一起趕集的，嘴裡還不乾不淨：“這還差不多，趕緊挪！磨磨嘰嘰的，新來的不懂事，再不挪幫你們挪！”
小三子一聽，火“噌”地上來了，東西一扔：“嗬！誰褲襠沒拴緊把你露出來了？你這麼說話，老子還不挪了！你動一下試試！”
虎子一聽，從三輪車上拎出那根大搖把——老三輪車的鑰匙，就是個鐵搖把。二小更利索，從工具箱裡抄起一把錘子，順手遞給小三子一個螺絲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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