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小時後
關於世界的本質這種問題,程墨其實考慮得不多,其實無非就是運作的真理被少數人掌控。
舷窗外翻滾的雲層突然裂開一道縫隙——格陵蘭冰蓋如一塊被巨人捏碎的藍寶石,帶著鋸齒狀的裂痕撞入視野。
私人飛機沿著海岸線低空盤旋,機翼下的冰原呈現出某種生物般的肌理。褶皺處堆積著千年積雪,平坦區域則裸露出泛著青灰的古老冰層,融水在冰蓋上蝕刻出蜿蜒血管,彙聚成湖泊時竟透出毒藥般的熒光綠。當飛機掠過迪斯科灣上空,一座正在崩解的冰川正揚起漫天冰塵,雪沫在氣浪中翻卷成乳白色旋渦,仿佛冰原朝著機艙憤怒地噴吐鼻息。
向傑丟來一件厚重的大衣,“穿厚點。”
“我們到這兒來乾什麼?”
“路上說。”向傑點上一支煙,走向了打開的機艙門。
一艘破冰船已經待命,轉乘破冰船時,海天之間已堆滿鐵灰色的雲。柴油引擎驚醒了蟄伏的冰山群,那些棱角鋒利的龐然大物在船尾拖出墨藍陰影,如同從深海中浮起的亡靈艦隊。
浪濤將浮冰推向船舷,冰層斷裂時發出的脆響混著海鷗尖嘯,像砂紙擦過耳膜。忽然有船員指向東南方——濃霧中浮現出一座傾斜的冰山,陽光在其內部折射出層層疊疊的藍,像把整座哥特教堂的彩窗凍進了冰芯,新生冰山翻滾著露出被船錨刮擦的傷口,鐵鏽色的冰碴迅速被海水染成暗紅。
向傑和程墨兩人靠在船首的位置大吐著寒氣。
“這附近已經是軍事禁飛區了,衛星圖上都不會顯示這一塊。”向傑搓著手。
“為什麼?”刺骨的寒風侵蝕著沒有被防風鏡擋住的皮膚。
向傑沒有回答,隻是指向遠處,程墨順著對方顫抖的指尖望去,呼吸驟然停滯——五公裡外的海平線上,猩紅色海水正像潰爛的傷口向四周暈染。那不是常見的赤潮藻類聚集的暗紅,而是某種帶著金屬光澤的朱紅,宛如融化的鐵水滲入冰洋。更詭異的是,在紅黑交界處竟漂浮著成片的鯨屍,它們的表皮呈現出被強酸腐蝕後的蜂窩狀孔洞。
“那是什麼?”
“紅潮。”說出這個名詞時,向傑的表情竟然有些悲傷。
“紅潮?”
“每當我們現實的某個入侵事件惡化到無法控製時,就會爆發紅潮,兩極的海水會變紅,然後蔓延,幾乎是無法遏製的,那東西到的地方不會有任何生命存在。”
“那我們現在過去不是很危險?”
“不會,那隻是殘留物,雖然對於人體還是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但穩定多了。”
隨著破冰船的行進,出現了大量的冰蓋,一個紅色的湖泊就在遠處,破冰船緩緩停下,拋下敦實的船錨。
“我們隻能到這裡了,接下來要你自己去了。”
“什麼?!”
“你看到那塊碑了嗎?”向傑指向湖泊中心的一個小小的黑點。
“看到了。”
“走過去,然後去碰它!”
“那麼大片湖我要怎麼去碰它?遊過去?”
“不用,總之去就好!”說完向傑就已經拉著程墨走下懸梯,不遠處就有一個科考站,他抱著手拋下程墨和船員一同走了過去。
當程墨踩著伸縮舷梯踏上冰原時,才發現整片冰蓋都在發出瀕死的呻吟。暗紅色脈絡在冰層下蜿蜒蠕動,像是血管正在給冰川輸送營養。
“喂!不是說那水對人體很危險嗎?”這組織的做派也太過隨意了。
遠去的向傑回頭,“去就行了!上麵寫著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太多的謎團幾乎要擠爆程墨的大腦,他怒罵了一聲轉頭看向遠處那片猩紅的湖泊,緩緩走去。
不知為何,遠處的那塊黑碑的感覺給人一種絕對不能靠近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