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不止一個?”程墨敏銳地捕捉到李峰用了“它們”。
“不知道…可能…可能很多…”李峰的聲音充滿不確定,“我隻見過一個,但感覺…感覺這裡不止一個那種東西…”
外麵,沉重的腳步聲和鏽刀刮地的刺耳噪音時遠時近,像一頭永不疲倦的獵犬在逡巡。他們不能在這裡久留。
程墨檢查了一下腰間的傷口,繃帶已經被汗水和汙漬浸透,疼痛感更加尖銳。他看向儲藏室唯一通向更深處的門——一扇同樣布滿油汙、但看起來更厚實的金屬門,上麵沒有鎖孔,隻有一個旋轉的閥門把手。
“隻能往前了。”程墨示意李峰,“小心點。”
李峰點點頭,畸變的身體讓他能更輕巧地移動。他湊到門邊,側耳傾聽片刻,然後對程墨做了個“安全”的手勢,小心翼翼地擰動了沉重的閥門把手。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在寂靜中響起,兩人瞬間屏住呼吸,緊張地聽著外麵的動靜。萬幸,那徘徊的拖刀聲似乎沒有察覺。
門被推開一條縫隙。
一股難以形容的、極其複雜濃烈的氣味如同實質般湧了出來。
不再是單純的消毒水,也不是儲藏室的黴味,更不是外麵通道的血腥腐臭。而是…高溫油脂沸騰的焦香、滾燙肉湯的濃鬱蒸汽、爆炒香料時的辛辣煙火氣、新鮮食材的清新…甚至還有甜膩的糕點烘烤香。
無數種本該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香氣,被一種無法忽視的、更深層次的油脂腐敗的哈喇味和一種如同陳舊鐵鏽般的血腥底蘊粗暴地混合、扭曲在一起。
這氣味衝擊之大,讓程墨和李峰同時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反胃!它像一隻油膩膩的手,強行塞進他們的鼻腔,直衝大腦。
“這…這是什麼味道?”李峰捂住口鼻,胃裡翻江倒海,但更讓他驚恐的是,這股混雜著食物香氣的惡臭,竟然再次猛烈地撩撥起他體內那好不容易壓下的、根深蒂固的饑餓感。
他皮膚下的黑色紋路又開始不安地躁動。
“小心!”程墨強忍著不適,將門推開更大一些。
眼前的景象,讓兩人瞬間僵在原地,瞳孔因極致的震驚和荒謬感而放大。
門後,是一個燈火通明的廚房。
明亮到刺眼的白熾燈管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挑高的天花板上,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沒有一絲陰影。數不清的巨大不鏽鋼灶台、蒸櫃、烤箱、巨大的湯鍋陣列如同冰冷的鋼鐵叢林,整齊地排列著,表麵光可鑒人,反射著刺目的燈光。
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這裡的“人”。
數百個…或者說,數百個“人形”的存在,穿著統一的、漿洗得過分挺括卻毫無生氣的白色廚師服,戴著高高的白色廚師帽,如同工廠流水線上的機器人,在各自的崗位上無聲地勞作著。
靠近門口的區域,十幾個“廚師”站在巨大的砧板前,手中的廚刀以完全相同的頻率和幅度,機械地、精準無比地上下起落。但砧板上…空無一物。
他們的刀刃隻是在切割空氣,發出單調的“篤篤篤”聲。
靠近門口的區域,十幾個穿著挺括卻毫無生氣白色廚師服的“廚師”,站在巨大的砧板前。他們手中的廚刀以完全相同的頻率和幅度,機械地、精準無比地上下起落。
砧板上確實有東西——但那不是尋常的肉或菜,而是一塊塊不斷緩慢蠕動、如同活物般的、顏色暗紅發紫的肉塊。刀鋒切入時,那肉塊甚至微微收縮,滲出粘稠的暗色汁液,散發出濃烈的生腥氣。
廚師們麵無表情,動作精準得如同機器,無視肉塊的異狀。
遠處的蒸櫃旁,幾個“廚師”每隔固定時間就同時拉開一個蒸櫃門,探頭進去查看,然後麵無表情地關上,再走向下一個蒸櫃,重複同樣的動作。蒸櫃裡空空如也。
更遠處,有人對著空盤子擺弄著不存在的雕花,有人對著空氣“調味”,有人推著空空如也的餐車在預設路線上滑行…整個廚房就像一個巨大、高效、卻失去了所有“內容”的精密機器,無數的人形零件在永無休止地執行著“烹飪”的儀式,製造著震耳欲聾的噪音和那詭異扭曲的混合氣味。
他們動作流暢,卻僵硬刻板,如同被無形的絲線操控的木偶。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如同蒙上了一層灰翳,直勾勾地盯著前方虛無的一點,對程墨和李峰的闖入毫無反應。皮膚是一種不健康的蠟黃色,帶著一種長期不見陽光的、近乎半透明的質感。
“他們…他們在做什麼?”李峰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荒謬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