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師徒倆趕路，師父走頭，徒弟斷後，中間是“貨”。師父手裡的鈴鐺節奏不能亂，快了屍體走得急，容易栽跟頭。慢了屍體犯迷糊，可能蹲路邊發呆。
田鐵武說，有回他師父搖鈴時打了個噴嚏，節奏亂了，三個屍體就突然渾身亂動的圍著棵老槐樹轉圈，跟跳秧歌似的。當時他笑得直不起腰，被師父一巴掌扇後腦勺上了。
1950年的秋天，解放軍進湘西剿匪，有個排駐在辰州往沅陵去的路邊客棧。
客棧老板姓李，是個結巴，見了穿軍裝的就哆嗦，總說：“軍、軍爺，夜、夜裡彆、彆出門，有、有那個、趕趕屍的。”
戰士們都是北方來的，聽不懂這行當的邪乎，隻當是山裡有土匪。
這天後半夜，哨兵王柱子正靠著門框打盹，聽見外麵有鈴鐺響，“叮鈴、叮鈴”，慢悠悠的，跟廟裡的木魚似的，隻是聲音發沉，聽著渾身不得勁。
他心裡一激靈，握緊了槍。這動靜不對勁，土匪一般不這麼打招呼。
扒著門縫往外看，月光底下，影影綽綽過來一隊人。
走在最前頭的是個穿黑袍的老頭，背有點駝，手裡搖著個鈴鐺。
後麵跟著三個“人”，都穿著黑衣服，胳膊平舉著，腿不抬，一蹦一跳的走著，蹦得齊刷刷的，而且每次都是腳跟先著地。
王柱子心裡咯噔一下：這啥玩意兒？這走路的姿勢也太奇怪了。
正想看清楚，那隊人停在客棧門口。黑袍老頭抬頭往樓上看，正好跟王柱子對了個眼。
王柱子後來跟人說，那老頭的眼睛，在夜裡亮得嚇人，像是能看透門板。
“借個地方歇腳。”老頭開口了，聲音跟砂紙磨木頭似的。
王柱子沒敢開門，喊了句：“我們是解放軍，現在這裡不能隨便進！”
老頭沒說話，從懷裡摸出張黃紙，往客棧門板上一貼。
王柱子借著月光看，上麵紅乎乎的符紙一貼上，門板上竟冒出層白氣，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這時候排長被吵醒了，過來問咋回事。聽王柱子一說，又看了看門外，眉頭皺起來：“是趕屍的？”他老家在湖南邊界，聽說過這行當的邪乎。
“讓他們進來歇腳，彆碰他們的東西。”排長吩咐道，“後麵三個是屍體，你注意著點。”
門開了，黑袍老頭領著三個“人”往裡走。那三個“人”走得整齊，都是後腳跟先著地，跳著進來的。
到了屋子角落，老頭讓三個“人”靠牆站好，從包裡掏出些黃紙，往他們額頭一貼，又拿出個小陶罐，往地上撒了些米。做完這些，就坐在台階上抽煙，不說話。
排長讓王柱子去燒點熱水，順便看看動靜。王柱子端著熱水過去，假裝沒看見那三個“人”，把水遞給老頭：“喝口熱的。”
老頭接過去，說了聲“謝”。王柱子眼角餘光瞥見，有個“人”的手指動了一下，還撓了撓臉，死人哪會撓臉？
他心裡一驚，剛想喊，被排長拽了一下。排長朝他使個眼色，倆人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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