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硬氣，心裡還是打了鼓。那天晚上，他把獵槍放在枕邊，一夜沒睡。
天快亮時，敲門聲又響了，這次不是正門，是後牆的小窗。那小窗很高，平時用來通風，隻有半尺寬。
“咚、咚、咚。”聲音從窗戶外傳來，悶悶的。
趙德山踮著腳，從窗縫往外看。
外麵黑沉沉的，隻有雪光反射出一點亮。他隱約看見窗台上有個東西，黑乎乎的，像是個小腦袋，正對著窗戶裡看。
“誰在那兒？”趙德山大喝一聲，舉起槍就想打。
就在這時，那東西突然發出一陣“咿咿呀呀”的叫聲，像嬰兒哭，又像小貓叫。趙德山的手頓住了，那聲音裡沒有惡意，聽起來隻有點委屈。
他放下槍，慢慢推開窗戶一條縫。外麵的東西嚇了一跳，往後縮了縮。
借著雪光，趙德山看清了。那是個半大的“東西”，頂多到他腰那麼高，渾身長滿了灰黑色的毛，臉像猴子，眼睛卻很大，黑溜溜的，正怯生生地看著他。
它手裡拿著個東西，是趙德山前幾天丟的鐵飯盒。
“是你偷我東西？”趙德山問。
那“東西”不說話，隻是把鐵飯盒往他麵前遞了遞，又指了指土豆地的方向，像是在認錯。
趙德山突然覺得有點好笑。他從鍋裡舀了一碗剛煮好的玉米粥，放在窗台上：“諾，給你吃。彆再偷我土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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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猶豫了一下，伸手抓起碗，幾口就喝光了，然後把碗放在窗台上，轉身跑進了樹林，跑的時候還差點摔一跤，樣子有點笨拙。
趙德山看著它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山娃子”也沒那麼可怕。
從那以後，他每天都會在窗台上放一碗吃的。有時是玉米粥，有時是烤土豆，有時是煮紅薯。那“山娃子”每天天快亮時來取，取完就走，從不敲門，也不靠近。
趙德山試過跟蹤它，想看看它住在哪兒，卻每次都在那片鬆林裡跟丟，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了視線。
開春後，雪化了，趙德山的土豆地重新種上了作物。有天他巡山回來，發現地邊多了些野雞蛋，整整齊齊地擺在石頭上。他知道，這是“山娃子”送來的。
那年秋天，趙德山被調回了林場總部。
臨走前，他在窗台上放了最後一碗玉米粥，還有一把嶄新的小鐮刀，是他托人在鎮上買的，想著那“山娃子”可能用得上。
他一直沒看見“山娃子”來取。
等他背著行李走出道觀時，聽見鬆林裡傳來一陣“咿咿呀呀”的叫聲，像是在跟他告彆。
趙德山回頭望了一眼，鬆林裡空蕩蕩的，隻有風吹樹葉的聲音。
後來，趙德山再也沒回過北坡。他跟新來的護林員說，夜裡聽見敲門聲彆害怕，放點吃的在窗台上就行。
可新護林員不信，夜裡聽見動靜就開槍，結果第二天發現，屋裡的槍被掰成了兩截，土豆地被刨得稀爛。沒幾天，那護林員就嚇得辭了職。
再後來，雲台觀被一場大雨衝塌了一半，沒人再去那裡值班。
有人說，在月圓的夜裡，還能看見鬆林邊上有個灰黑色的影子，手裡拿著把小鐮刀，像是在等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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