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明看著地上的書,頭皮一麻,撿起書就往前殿跑。前殿住著他師兄王道明,比他早出家五年,平時大大咧咧的。
王道明睡的正熟,被李至明叫醒,揉著眼睛迷迷糊糊聽他說完,皺著眉問:“你是不是白天練拳累著了?出現幻覺了?”
李至明急了:“真的!窗台上有腳印,書還掉地上了!”
王道明被他纏的沒辦法,隻好披件衣服,拿了把桃木劍,跟著他回後殿。
倆人在殿裡轉了一圈,窗戶插得好好的,供桌後麵也沒人,就是地上那本書和窗台上的腳印,提醒著剛才不是做夢。
王道明蹲下來看了看腳印,又翻了翻那本《道德經》,“這書……好像不是從供桌第二層掉的。”
李至明一愣:“啥意思?”王道明指著書皮:“供桌第二層的書,書脊上都有個紅記號,是師父標的,這本沒有。”
他走到牆角的書架旁,果然,書架最上層空了一格,位置和地上的書正好對上。
“可書架在牆角,離供桌有三尺遠,書怎麼會掉在供桌前?”李至明更懵了。
王道明沒說話,從懷裡摸出張黃符,貼在供桌後麵的牆上,念叨了幾句“太上老君教我殺鬼,與我神方”,然後說:“彆瞎想了,說不定是老鼠拖的。”
但他說這話時,聲音有點虛——老鼠能把書從書架拖到供桌前,還輕輕放下?
第二天一早,觀裡的老道長聽說了這事。
這位老道長姓劉,七十多了,平時話不多,就愛坐在門口曬太陽。
他聽李至明和王道明說完,沒急著下結論,先去後殿轉了轉,看了腳印,翻了那本《道德經》,又摸了摸供桌後麵的牆壁。
“這經卷,是民國二十三年,觀裡的雲清道長手抄的。”老道長忽然開口,“雲清道長圓寂前,就住在後殿,臨終前說,‘這些經,我得看著’。”
李至明和王道明都愣了。
雲清道長的事,他們隻聽過一點,說是當年太清宮最有學問的道士,抄了一輩子經,1948年圓寂的,就葬在後山。
“您是說……”王道明沒敢說下去。
老道長笑了笑:“山裡的老物件,住久了,難免沾點人氣。雲清道長一輩子疼經卷,許是回來看看,順手翻了翻。”
他讓王道明把黃符揭了,又讓人在供桌前多擺了個蒲團,“給老朋友留個座,讓他看方便點。”
當天晚上,輪到王道明守後殿。他心裡有點打鼓,特意把李至明拉上作伴。
倆人在殿裡點了三炷香,坐在竹椅上,誰也沒說話。快到半夜時,王道明忽然碰了碰李至明:“你聽。”
李至明豎起耳朵,果然,供桌後麵又傳來“沙沙”聲,跟昨晚一樣。這次倆人沒敢動,就聽著那聲音響了大概一刻鐘,然後沒了。
天亮後,他們去看,發現牆角書架上的另一本手抄經卷,被擺在了供桌前的蒲團上,翻開著,正好是雲清道長當年批注最多的那一頁。
這下王道明信了,回屋跟老道長說:“真有‘老朋友’來翻經。”
老道長點點頭:“他又不害人,翻就翻唄,彆打擾他就行。”
打那以後,太清宮就又多了個規矩。
後殿值夜的道士,睡前要在供桌前的蒲團上放一杯清茶,早上起來再收。
剛開始,李至明和王道明還怕,後來發現,那“老朋友”除了翻經,啥也不乾。
有時候夜裡聽見翻書聲,他們就假裝沒聽見,第二天準能在蒲團上看到一本翻開的經卷,都是雲清道長當年常看的那些。
有回王道明值夜,忘了放清茶,早上起來發現,供桌前的經卷上,落了片鬆針,正好壓在“敬天愛人”四個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