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五點，天剛蒙蒙亮，老陳就來客棧叫我。
我們背著礦泉水、麵包，還有我的三腳架和兩部手機。一部主力機拍直播，一部備用機是用來存素材的。
我們順著靈溪河往猛洞河走。越靠近鬼灘，能明顯感覺到空氣越涼了。
明明現在是七月，卻冷的我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走了大概一個小時，路邊的樹越來越密，陽光都有點照不進來時，老陳突然停下了，指著前麵跟我說：“到了，那就是鬼灘。”
順著老陳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沒等細看，我心底就是“咯噔”一下。
這哪是河灘該有的水啊！這水簡直像泡了十年的老翡翠，水是深綠色的，表麵平得像鏡子，底下卻有暗流在翻湧，偶爾冒個小泡出來。
河邊的石頭上長滿青苔，滑溜溜的，還沾著些黑乎乎的布條，一縷一縷的，跟泡爛的破抹布似的。老陳說那是以前溺亡的人衣服上的，被水衝得發了黴跟石頭黏在了一塊，摳都摳不下來。我仔細一看，有的布條上還纏著頭發，黑的、白的都有，跟著布絲隨風晃悠。
“看見那棵歪脖子柳樹沒？”老陳指著河邊一棵快貼到水麵的柳樹，“張老婆子就是在那兒沒的，你看那樹枝，是不是像有人在水裡拽著的？”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那棵柳樹的樹枝垂在水麵上，風一吹，樹枝晃來晃去，影子映在水裡，真像是有好幾隻手在水裡擺手，嚇得我趕緊移開視線。
我找了地立好三腳架，打開手機直播。剛笑著跟粉絲打了個招呼：“家人們，今天錘哥帶你們看永順最邪乎的鬼灘，據說這兒每年都要‘收’幾個人，咱們今天就看看，到底有沒有那麼邪乎！”
彈幕突然炸了：“錘哥！你左邊水麵有東西！”“快回頭！那是什麼？好像是頭發！”“錘哥小心點！彆靠太近！”
我趕緊轉頭，就見左邊三米遠的地方，水麵突然打著漩渦的往下陷了一塊，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底下拽了下，緊接著冒出一縷黑絲，慢悠悠飄在水麵上。
看起來跟女人的長發似的，隨著水流輕晃，還帶著點反光，不像是水草。
我剛想湊近點拍，老陳一把拽住我：“彆過去！那是‘水鬼’勾人的！你再走一步，它就該拽你褲腳了！上次二蛋就是這麼被勾過去的！”
我嚇得趕緊往後退，腳底下沒注意，踩在一塊青苔上，差點摔在石頭上，三腳架都倒了，直播的手機也差點掉水裡。
我趕緊把手機扶起來，鏡頭對著水麵，就見那縷黑絲突然往下沉，水麵上留下一個小漩渦，像是有東西在底下吸。緊接著，水麵上冒出來兩隻紅繡鞋，並排漂著，鞋尖朝著我這邊，我覺得它這是在“邀請”我過去！
“快把手機關了！”老陳聲音發顫，對著我低喊，“它拿紅繡鞋勾你呢！你看那鞋，是不是跟我們和你說的一模一樣？”
我盯著手機屏幕，粉絲也都在刷彈幕：“是紅繡鞋！錘哥快撤！”“彆拍了！太邪乎了！”
我按關機鍵，手機卻突然黑屏了。我再按電源鍵，手機也沒反應，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製關機了。
我氣的猛拍了兩下手機，嘴裡罵著“破手機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身後突然傳來“嘩啦”一聲，像是有人從水裡爬上來的水花聲。我猛地回頭，身後空蕩蕩的，隻有風刮著柳樹枝“沙沙”響，可地上卻多了幾滴水珠一直延伸到水裡，像是有人剛從水裡出來往我這邊走了幾步，滴落的水珠旁邊，還沾著幾根黑色的長頭發。
“快把你的手機都收起來！”老陳急了，拉著我的胳膊就快步往回走，“它在看你呢！你老對著水麵拍，把它惹急了！你摸你兜裡的護身符，是不是熱了！？”
我趕緊摸了摸兜裡的紅布包，果然是熱乎乎的跟揣了個暖寶寶似的，還在慢慢發燙。
老陳說：“這是護身符在擋災，再待下去，護身符也管不了用！”
我跟著老陳往後急走，退到離河邊十米遠的地方，我才敢回頭看。
水麵上的紅繡鞋不見了，那黑絲也沒了，水麵又恢複了平靜，可剛才紅繡鞋漂著的地方，多了幾個小泡，小泡周邊的水還泛著點紅色，像血水似得。
我用備用機進直播跟粉絲說了句，“家人們，有點急事啊，我先關會兒直播，等會兒再開”，就把備用機也塞進口袋了。
老陳蹲在地上，從兜裡掏出三炷香，點燃了插在石頭縫裡，又倒了碗苞穀酒灑在地上，嘴裡念念有詞：“路過的朋友，我們就是來拍個視頻，沒彆的意思。你彆嚇我們，回頭給你燒兩包辣條，再給你帶瓶最好的苞穀酒，你就當行個方便，讓我們平安回去。”
香燒到一半，遠處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像是有人把石頭扔進了水裡。
我抬頭一看，河對岸有個放牛的老頭，正牽著牛對著我們這邊擺手，他還在喊著什麼，離得太遠，我沒聽清他喊得是什麼。
老陳對著對岸喊：“楊叔，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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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岸的老頭指了指我們腳下，又指了指水麵，盯著他的口型，好像他喊得是，“快走吧！水渾了！要出事了！”
老陳臉色一變，拉著我就往回跑：“彆待了！楊叔是村裡的老輩人，他在這兒放了三十年牛，鬼灘一要出事，水麵就會渾，他讓我們走，肯定是水已經渾了！”
我跟著老陳往回埋頭就跑。
跑了沒幾步，我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來陪我呀”“嘻嘻嘻嘻”跟他們說的二蛋手機裡錄得的一模一樣！這聲音還帶著點回音，像是從河水那邊飄過來的。
我不敢回頭，跑得更快了，一直到跑出樹林，看不見鬼灘的水，我們才敢停下來喘口氣。
我摸了摸兜裡的護身符，已經不熱了，打開一看，紅布包裡麵的黃紙破了個洞，邊緣焦乎乎的，連帶著紅布都沾了點黑印子，看起來就跟黃紙被火燎了一樣。
“陳叔！”我聲音都不由自主的發抖了。
老陳湊過來看了眼，伸手把護身符奪過去翻來覆去瞅了瞅，又塞回我兜裡：“這是幫你擋了一下！剛才要不是這護身符替你扛了一下，你這會兒怕是要飄在河麵上跟你那幫家人們打招呼了！”
我趕緊把護身符往內兜深處塞，貼得緊緊的，生怕再出點啥岔子。回想剛才的一切，我手心的汗越來越多。原來老陳沒唬我，這水裡的“東西”，是真能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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