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爺說著跑進屋裡，一陣稀裡嘩啦聲後，他從裡屋拿出塊青石板，上麵刻著“脈為蟲，非氣”五個字，字跡比碑上的其他字深，像是徐鴻漸後來補刻的。
秦哲突然想起表哥筆記本裡的半句話，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聲音都有點發顫：“原來七煞妖脈不是脈氣，是七條像蛇一樣的蟲子！丘處機當年看見的青灰手，也不是脈氣的影子，是那些蟲子的爪子！”
李教授也反應過來了，一拍桌子：“對！徐鴻漸日記裡說‘雙木魚鎮水脈’，根本不是鎮脈氣，是用陰沉木的味兒壓著蟲子！陰沉木是陰木，這些蟲子就怕這個！2009年木魚裂了，肯定是蟲子開始啃木頭了；現在暴雨把水脈淹了，它們順著水往山下爬，難怪鎮上會出怪事！”
秦哲突然想到什麼，像是想到了關鍵，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衝：“去第七層洞窟！丘處機當年鑿的最上層，說不定有辦法！”李教授和王大爺趕緊跟上，三個人一路往雪山洞跑。
到了道觀，秦哲直奔第七層洞窟。
這地方平時很少有人來，洞口的苔蘚長得很高，手一摸全是滑溜溜的潮氣。秦哲撿起塊石頭，用力刮掉門口的苔蘚，使勁一推，洞窟門“吱呀”一聲開了。
裡麵空蕩蕩的，沒彆的東西，隻有岩壁上刻著幾行字，筆畫蒼勁，一看就是丘處機的筆跡：
“餘鑿七窟，非鎮脈，乃觀蟲。徐生補法，知其為蟲，卻瞞之。蟲喜水，怕槐，每六十年醒一次，需以陰槐木喂之。若蟲出，敲雙木魚，蟲自回。”
秦哲蹲下來仔細看，發現岩壁底下還藏著個木盒，打開一看，裡麵放著塊完整的陰沉槐木，摸著冰涼光滑。還有一張泛黃的紙條，字跡娟秀：“光緒二十一年，蟲醒，守觀人以槐木喂之，閉觀三年，蟲複眠。”
到這兒，秦哲才算徹底明白了，所有的傳說，全是一層裹一層的謊言。
丘處機早知道底下是蟲子，卻對外說是“煞脈”，怕說破了引起百姓恐慌。徐鴻漸也清楚是蟲子，卻在碑上寫“鎮七煞”，連日記裡都瞞著真相，是怕後來人知道是蟲子，不敢來守。趙道長和表哥說的“補木魚”，根本不是補木頭，是拿陰槐木喂蟲子，讓它們繼續睡著不鬨事。
“現在怎麼辦？”李教授急得直搓手，“兩個木魚都不見了，蟲子都順著水脈到了鎮上！”秦哲看著手裡的陰沉槐木，突然想起王大爺說的“小孩從水裡撿碎木片”的事兒，眼睛一亮：“去小溪！鎮外的小溪！”說著拔腿就往鎮外跑。
小溪邊，果然圍了不少村民，都盯著水裡議論紛紛。水裡飄著隻木魚，秦哲仔細分辨了下，那隻從隧道口找到的完好木魚，現在木頭表麵被啃得坑坑窪窪，一看就是蟲子咬的。
秦哲跳進水裡，一把抓起木魚，又把手裡的陰沉槐木掰成小塊，一塊一塊扔進水裡。
怪事立馬就發生了。陰沉木一碰到水，就冒出淡淡的青灰色煙，原本在水裡打轉的小旋渦一下子停了，鎮上院子裡那些青灰色的草，也慢慢變回了正常的綠色。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秦哲回頭一看，表哥渾身濕淋淋地從雪山洞的方向走過來，手裡還拿著那隻補好的木魚。木魚裂縫裡卡著條青灰色的小蟲子，蟲子已經不動了。
“我把蟲子引回洞底了，”表哥抹了把臉上的水，笑著說，“剛才在水裡找木魚的時候，瞧見丘處機當年插在洞底的桃木劍還在，就用劍把蟲子挑了回來，喂了槐木片，現在安分了”
暴雨停了，太陽出來的那天，秦哲就和表哥一起動手重修道觀的鐵門——找了鎮上的鐵匠補了裂縫，又刷了層防鏽漆，看著比之前結實多了。之後兩人把那兩塊木魚擦乾淨，小心放回正殿供桌，擺得端端正正。
李教授也沒閒著，回去後就提交了申請，把徐鴻漸立的殘碑、丘處機刻字的岩壁都報了文物保護。他還在雪山洞外立了塊新牌子，上麵寫著“秦嶺生態保護核心區”。
李教授說他這麼做不是想要隱瞞什麼，是想讓更多人知道，這裡的“神秘”不是用來獵奇的，而是需要用心守護的。
王大爺每天還是會搬個小馬紮坐在門口，往雪山洞的方向望。隻是現在不用擔心裡頭冒青灰色的煙了，反而能聽見“篤、篤、篤”的木魚聲，從道觀裡飄出來，順著風傳到鎮上，像在跟村民們打招呼。
2024年秋天，秦哲在《道教文化研究》上發表了篇論文，題目是《陳倉雪山洞：從“妖脈”傳說看古人的生態智慧》。論文裡沒寫蟲子的事，隻寫了丘處機鑿洞、徐鴻漸補法、一代代守觀人守護山林的故事，最後一句是：“所謂的‘神秘’，不過是大自然給人類的提醒——尊重每一片土地的規律，就是最好的守護。”
有天晚上，秦哲接到表哥的電話，聽筒裡先傳來一陣“篤篤”的木魚聲，接著是表哥的笑聲：“你猜我今天在洞底翻著啥了？徐鴻漸的日記還有後半本！原來他當年不說是蟲子，是怕後人知道了，會用炸藥炸洞趕蟲子，反而把它們驚得四處跑，才故意瞞了真相。”
秦哲笑著說：“那我們就繼續守著這個秘密，像丘處機和徐鴻漸一樣，用最笨也最簡單的辦法，守護這片山林。”
電話掛了，窗外的月光照在書桌上，那裡放著塊青灰色的碎木片，是陰沉槐的，上麵刻著個小小的“守”字，是秦哲刻的。他心裡清楚，雪山洞的故事還沒結束，就像那未斷的木魚聲，會一代代傳下去，傳到下一個願意守護這片山林的人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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