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河水氣息混雜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土腥氣，充斥著林琅的鼻腔。
他猛地咳嗽了幾聲，牽動了全身無處不在的劇痛，意識從短暫的昏沉中被強行拉扯回來。
耳邊是嘩啦啦的地下暗河流淌聲，還有壓抑著的、粗重不一的喘息。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昏暗的光線，來自河岸兩側岩壁上那些稀疏的、散發著幽藍色或慘綠色微光的菌類苔蘚。光線微弱，勉強勾勒出一個巨大地下溶洞的輪廓，穹頂高懸，隱沒在黑暗中。
他們正躺在冰冷粗糙的岩石河岸上。
【叮！環境掃描：地下暗河溶洞。空氣成分：正常，濕度極高。可見光源：未知發光菌苔。無明顯主動威脅信號。】
【團隊狀態監測：多人重傷！生命體征穩定但極度虛弱！靈魂波動紊亂！禦獸鏈接強度普遍降低！】
【世界排斥指數：3.91】
冰冷的係統數據無聲地刷過腦海，印證著林琅的感知。
他還活著。大家都還活著。
但這“活著”的代價，太過沉重。
他艱難地轉動脖頸，視線掃過同伴。
蘇晚晴就躺在不遠處，蜷縮著身體，臉色蒼白得嚇人，唇邊還殘留著血跡。她懷中的月光狐毛發黯淡，那輪新月印記也仿佛蒙塵，隻有極其微弱的月華如同呼吸般明滅，勉強籠罩著她自己和林琅，帶來一絲絲微不足道的治愈感和心安效果。她顯然在昏迷前仍下意識地維持著技能。
錢多金四仰八叉地倒在另一邊，胖臉上毫無血色，呼吸微弱。那隻肥碩的吞吞獸軟趴趴地蓋在他臉上，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也不知道是誰在給誰取暖，看起來又滑稽又淒慘。
王鐵柱…林琅的心猛地一揪。
那個鐵塔般的漢子，此刻像是一尊失去靈魂的石雕，背對著眾人，跪坐在靠近水邊的地方。他寬厚的背影劇烈地顫抖著，卻沒有發出一絲哭聲，隻是死死地、死死地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什麼東西——那是一塊沾染著墨綠色汙跡、邊緣參差不齊的巨大甲殼碎片。
鐵甲蝸牛最後留下的痕跡。
冰冷的窒息感扼住了林琅的喉嚨，比之前的邪神威壓更讓人難受。
他自己的狀態也糟糕透頂。靈魂深處如同被針紮般刺痛，那是過度消耗和遭受衝擊的後遺症。身體多處軟組織挫傷，骨頭像散了架。魂力源泉近乎乾涸。
“咳…”另一邊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
林琅警惕地望去，是冷鋒。
這位影豹小隊的隊長靠坐在一塊凸起的岩石後，臉色同樣蒼白，嘴角帶著未擦淨的血跡。他的一條手臂不自然地彎曲著，顯然是骨折了。但他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同黑暗中警惕的獵豹，正快速地掃視環境，評估現狀。
他的暗影豹伏在他身邊，氣息也比平時萎靡不少，但依舊保持著戰鬥姿態，幽綠的眼睛警惕地注視著黑暗中的每一個方向。
另外兩名影豹隊員昏迷在一旁，傷勢沉重，但胸口尚有起伏。
“醒了？”冷鋒的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感覺怎麼樣？”
“暫時…死不了。”林琅的聲音同樣沙啞，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蘇晚晴被他們的動靜驚醒，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眼。看到林琅試圖起身，她連忙忍著痛，伸手輕輕扶了他一把。
她的手冰涼，還在微微發抖。
“謝謝。”林琅低聲道，借著她的力，靠在了身後的岩壁上。這個簡單的動作幾乎耗儘了他剛恢複的一點力氣。
“我們…這是在哪？”蘇晚晴看向四周，清冷的眸子裡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茫然和警惕。
“不清楚。地下暗河某處。暫時安全。”冷言簡意賅地回答，他的目光再次掃過王鐵柱的背影，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但什麼也沒說。他從腰間摸出一個簡陋的水囊，扔給林琅，“清水。省著點。”
林琅接過，沒有立刻喝，而是先遞給了蘇晚晴：“你先喝點。”
蘇晚晴看了看他乾裂的嘴唇，搖搖頭，推了回來：“你傷得更重。”
“嘖，這時候就彆謙讓了。”錢多金虛弱的聲音響起，這胖子不知何時也醒了，有氣無力地哼哼，“胖爺我感覺像是被十頭蠻牛踩過一遍…喉嚨冒煙…誰行行好，給口水…”
林琅把水囊扔給他。錢多金手忙腳亂地接住，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才長出一口氣：“活過來了…差點以為要去見我太奶奶了…”
他臉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看向王鐵柱的方向，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插科打諢的話咽了回去，難得地沉默下來，隻是輕輕摸了摸臉上還在裝死的吞吞獸。
氣氛再次變得沉重壓抑。
“吱…”一聲微弱的叫聲從林琅衣襟裡傳出。
一個小腦袋鑽了出來，是土豆。小家夥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變得灰撲撲的，精神萎靡，小爪子似乎還有些紅腫。為了挖掘那條最後的生路，它透支了太多。
林琅心疼地摸了摸它的腦袋。土豆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然後黑豆眼也看向了王鐵柱的方向，似乎感受到了那沉重的悲傷，發出了低低的、哀傷的嗚咽。
另一邊，小金依舊毫無動靜，如同一個冰冷的金屬掛件，緊緊貼在林琅內襯口袋裡，同化度穩定在16.1，但能量水平低得可怕。
【穿山鼴鼠土豆）狀態：重度透支，能量枯竭，爪部輕微骨裂。恢複緩慢。】
【噬金蟲小金）狀態：深度休眠，能量水平低於5，同化度16.1穩定）。】
“我們必須儘快處理傷勢，然後離開這裡。”冷鋒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冷靜和條理，“這裡並非絕對安全。之前的崩塌動靜太大，可能會引來地底生物。而且，我們需要儘快與學院取得聯係。”
他嘗試動了動骨折的手臂，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但他哼都沒哼一聲。
“怎麼聯係？”林琅問，“這裡顯然是未知區域。”
“影豹的製式裝備裡有短程信號發射器，但需要到相對開闊、靠近地表的地方才有可能被接收到。”冷鋒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一個類似腕表、但屏幕已經碎裂的設備，“而且，我的壞了。他們兩個的…”他目光掃過昏迷的隊員，“需要等他們醒來，或者找到他們的裝備。”
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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