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盒沉入凹槽的刹那，祭壇表麵的符文環驟然亮起，不是燃燒般的赤紅，而是自石縫深處泛出幽冷的銀白光暈。那光不似火焰跳動，反而如水波般緩緩流動，沿著刻痕蔓延至四人腳下的地麵。雲璃雙臂仍被光紋鎖鏈纏繞，卻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從祭壇中央擴散開來，像是有某種存在正緩緩睜開眼。
她的意識猛然一沉，眼前景象瞬間扭曲。岩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星河傾瀉而下的夜空，一座巨大祭壇矗立於荒原中央，三道身影並肩而立，手中幻獸之光與暗影交織成環。她聽見低語，卻無法分辨詞句，隻覺那聲音穿透識海，直抵記憶深處。靈蝶在她肩頭劇烈震翅，翅尖金紋由穩定發光轉為急促脈衝，頻率竟與她心跳逐漸同步。
雲璃咬牙，以光絲為引，將靈蝶的微光注入眉心。這光絲是她早年修煉《星絡引靈訣》時掌握的秘技，可導引靈能流轉經絡，此刻正用於穩定識海。識海震蕩稍緩，她強行穩住神誌，目光掃向夜無痕。他雙目未閉，瞳孔卻已失焦，額上灰白紋路轉為暗紅，如同烙印般浮於皮膚表麵。他的嘴唇微動，無聲地重複著某個音節，而那音節竟與祭壇上傳來的波動完全一致。
林婉兒悶哼一聲，跪倒在地，殘卷脫手滑出數尺。她雙手抱頭，指尖深深掐入太陽穴，仿佛有無數雜音在顱內衝撞。雷鳴則低吼一聲，雷矛自行離地半尺，矛尖電光亂竄，映得他麵容明滅不定。兩人皆陷入各自幻象，無法回應外界。
雲璃手腕一抖，光絲自臂上鎖鏈滑落，順勢纏住靈蝶雙翼，借其純淨光能構築識海屏障。她強壓眩暈，目光鎖定夜無痕——他的幻象與其他三人不同，並非虛影閃現，而是清晰如現實：他站在一座遠古祭壇前，身穿銀紋黑袍，胸前懸掛一枚與雲璃玉盒形狀相同的徽記。她曾無意間瞥見過那徽記的輪廓，當時隻覺眼熟，卻未深究，此刻回想起來，竟與玉盒邊緣的弧度分毫不差。一名老者伸手觸其額頭，“心傀”紋路在接觸瞬間化為金色圖騰，光芒四溢。
這不是幻覺。是記憶。
這場景的細節與任何已知幻術記載不符，唯有可能是被封印的記憶映照。她猛然意識到，夜無痕所見，是真實發生過的場景。
祭壇中央的空氣開始扭曲，一層半透明的虛影緩緩浮現。那是一名禦獸師模樣的存在，身披光暗雙色長袍，麵容模糊，唯有雙眼如星辰般明亮。他未開口，卻有一股古老語調直接在眾人識海中響起，字字如鐘鳴震蕩。林婉兒顫抖更甚，嘴角滲出血絲，顯然正竭力抵抗語言衝擊。
雷鳴怒吼一聲，猛然揮矛砸向地麵，試圖以雷震驅散幻象。可雷矛尚未觸地，便被一股無形力量托住，懸停空中，矛身電光竟開始逆向流轉。
雲璃來不及顧及其他，她迅速抽出腰間備用光絲，一端係於靈蝶翅根，另一端纏上夜無痕手腕。靈蝶感受到指令，立刻釋放出柔和光流，順著光絲流入夜無痕識海。他的身體微微一震，嘴唇停止顫動，但那股古老語調仍在繼續，仿佛來自祭壇深處的召喚。
就在此時，夜無痕忽然開口。
他發出的不是通用語，而是一串低沉、頓挫的古音，每一個音節都與虛影的語調形成共鳴。話音落，虛影緩緩轉頭，目光落在夜無痕身上，抬起右手，食指直指其額。
雲璃瞳孔微縮。她立刻將另一段光絲貼附於自己耳側，借靈力傳導將夜無痕說出的音節記錄下來。每一個音都帶著奇異的韻律，像是一種早已失傳的契約語言。
虛影停留片刻，袍袖無風自動。在那寬大的袖口邊緣，浮現出一組細密符文——三隻幻獸環繞祭壇，其中一隻展翼形態，與晨曦靈蝶如出一轍。雲璃心頭一震，她曾仔細端詳過玉盒背麵的刻痕，那組紋路與此幾乎完全一致，隻是方向相反。難道……兩者本為一體？
虛影消散前，祭壇震動加劇，銀白光流驟然轉為暗紅，夜無痕額上紋路隨之熾燃，左臂寒氣暴湧，冰紋自劍鞘蔓延至掌心。劍柄血痕再次滲出血珠，滴落於祭壇表麵，竟被符文環迅速吸收，化作一道猩紅流光注入中央凹槽。
與此同時，靈蝶發出一聲尖銳鳴叫，雙翼猛然展開，金紋爆閃。它不再被動承受祭壇波動，而是主動振翅，在空中劃出一道逆向光紋——那紋路呈環形，邊緣純淨無瑕，與祭壇上的“心傀”符文完全相反，似在淨化，又似在對抗。
祭壇劇烈震顫，石屑自頂部落下。光與暗的力量在狹小空間內對衝，空氣發出低沉嗡鳴。雲璃立即反應，不再以光絲壓製鎖鏈，而是引導靈蝶的淨化之環與祭壇符文形成短暫共振。兩股力量交彙處，竟浮現出一絲短暫的平衡。
她轉向夜無痕，聲音壓得極低：“彆回應它……除非你確定那是你自己的聲音。”
夜無痕身體一僵，眼底閃過掙紮。他的嘴唇再次微動，仿佛又要說出那串古語。就在音節即將出口的瞬間，他猛然閉眼，牙齒狠狠咬破舌尖。鮮血順唇角滑落，滴在祭壇上，發出“嗤”的一聲輕響。
他的呼吸驟然紊亂，額上紋路顏色稍退，劍鞘搏動也暫時平息。
祭壇震動漸止，銀白光流重新占據主導。就在眾人以為危機暫緩時，凹槽邊緣的石麵悄然裂開一道細縫，一行極細的古文緩緩浮現，如同被無形之筆刻下。雲璃迅速抽出光絲，輕輕貼附於那行文字之上，以靈力拓印痕跡。
她尚未看清內容，靈蝶忽然轉向她，翅尖金紋連續閃爍三次，隨後緩緩收攏雙翼，靜靜停落於她肩頭。這一舉動前所未有——以往它隻會對戰鬥指令做出反應，從未主動傳遞如此明確的警示。
祭壇的光流開始收斂，符文環逐一熄滅。夜無痕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寒氣仍在經絡中遊走，但已不再失控。他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觸額角，那裡殘留著淡淡的紋路痕跡。
雲璃收起光絲，將拓印下的古文小心藏入袖中。她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扶住夜無痕的手臂，助他站穩。林婉兒勉強撐起身子，臉色蒼白，卻搖了搖頭表示無礙。雷鳴一把抓住雷矛，矛身電光恢複正常，但他眼神依舊凝重。
祭壇恢複沉寂，唯有中央凹槽中的玉盒靜靜嵌合，表麵流轉著微弱的光暈。
雲璃望著那行剛浮現的古文殘跡，指尖微微發緊。
這祭壇不是為了控製而建。
是為了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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