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絲碎成微光，飄散在距雲璃眉心一寸的空中。她掌心還殘留著靈蝶光脈的震顫，那頻率不再紊亂，而是凝成一段極短、極規律的脈衝，如同心跳，又像某種計時。
她沒有收回手。
“它在記錄。”她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與呼吸同步，“剛才那道光絲，不是被擊潰，是被讀取。”
夜無痕的冰劍仍半懸於鞘外，劍身霜紋未散。他側身一步，擋在雲璃左前方，目光未動，隻從喉間擠出一個字：“退？”
“來不及。”雷鳴蹲身，雷豹伏在他腳邊，脊背弓起，電弧在皮毛下竄動如困獸，“後方樹冠的密度變了，枝乾在閉合。”
林婉兒指尖抵住腕部契約印記，那裡仍在發燙，但熱度已轉為刺痛。她從藥囊中取出一枚未開封的淨化香囊，拇指在封口處劃了一道，沒有點燃。
雲璃終於收回手，指尖在晨曦靈蝶翅麵輕輕一拂。靈蝶雙翼微震，釋放出一道極細的光絲，貼著地麵延伸，剛觸到空地邊緣的灰白土壤，便如陷入泥沼般緩慢下沉，最終被無聲吞沒。
“靈力牽引力增強了三成。”她閉眼，靈識順著契約回溯靈蝶的感知，“它的‘呼吸’周期變了，從每七息一次，壓縮到五息。”
夜無痕劍尖點地，寒氣滲入樹根縫隙，試圖向前方土壤蔓延。冰線剛延伸半尺，便如觸烈火般迅速消融，隻在地麵留下一道焦黑痕跡。
“不是溫度。”他皺眉，“是結構吞噬。”
林婉兒將香囊遞向雲璃：“用這個？”
雲璃搖頭：“現在釋放，會暴露我們的情緒波動。它在偵測生命反應，越強的靈力輸出，越像信號。”
雷鳴低聲道：“那怎麼過去？爬？”
“貼地，收束靈力。”雲璃將晨曦靈蝶收回肩頭，光翼收攏，隻餘一點微光在她發間閃爍，“像影獸那樣移動。”
四人緩緩下伏，背脊緊貼樹乾陰影，一步步向空地邊緣挪移。晨曦靈蝶在雲璃肩頭微微震顫，每一次細微抖動都對應著前方建築釋放的一次脈衝。雷豹鼻翼翕張，喉嚨裡滾出低沉的嗚鳴，卻被雷鳴一手按住脖頸，強行壓下。
行至空地邊緣，雲璃伸手觸地。
灰白土壤表麵看似凝固，實則有極細微的波動，如同呼吸時的胸膛。她的掌心剛接觸，便感到一股微弱吸力從指縫間傳來，仿佛皮肉下的血液正被緩慢抽離。她迅速抽手，掌心留下一道淺淡的灰痕，幾息後才褪去。
“活的。”她低聲說。
夜無痕以劍柄輕敲地麵，三短一長。這是他們約定的“警戒推進”信號。四人保持三角陣型，雲璃居中，夜無痕斷後，林婉兒與雷鳴分列左右，貼著空地邊緣的樹根緩緩前行。
每一步落下，土壤的吸力便增強一分。林婉兒的靴底剛離地，便聽到“滋”地一聲輕響，鞋跟處的靈力紋路瞬間碳化，崩裂成灰。她咬唇，將香囊塞進腰帶，雙手撐地，改用指尖借力。
雷鳴的雷豹突然低吼，前爪猛地刨地。雲璃立即抬手示意停步。
前方三丈處，地麵灰白土壤正以極緩慢的速度隆起，如同有巨物在地下爬行。隆起處沒有裂縫，也沒有翻動，隻是整體抬升，仿佛整片土地在呼吸。
“不是幻覺。”雷鳴盯著那處隆起，“它在調整地形。”
夜無痕劍尖微抬，寒氣在劍刃上凝成薄霜。他沒有釋放，隻是讓霜層緩緩增厚，作為靈力波動的緩衝層。
雲璃取出符文拓印紙，剛展開，紙角便開始卷曲，邊緣迅速轉為焦黑。她迅速合攏，指尖在紙背摩挲，感受到內部紋路正在扭曲變形。
“它在改寫信息。”她將紙收回內袋，“不能再依賴外部記錄。”
林婉兒忽然按住太陽穴，眉心皺起。她沒有說話，但手指微微抽搐，像是在抵抗某種侵入。雲璃側目，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金光，轉瞬即逝。
“彆看它。”雲璃低喝，“它的符文在釋放認知乾擾，盯著看會觸發記憶回溯。”
林婉兒閉眼，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枚晶石，輕輕握在掌心。那是她家族特製的靈力錨定石，能穩定神識。她沒有激活，隻是讓它貼著皮膚，汲取自己的體溫。
前行速度越來越慢。每一步都需確認地麵穩定性，每一步都伴隨著靈力被吞噬的滯澀感。晨曦靈蝶在雲璃肩頭持續震顫，頻率與建築脈衝同步，如同被無形絲線牽引。
距建築正門僅剩十步時，雲璃抬手，打出三道微型光印。
光印分彆落於三人肩頭，瞬間滲入衣料，留下極淡的符文痕跡。這是他們預設的“星盾”啟動信號——一旦觸發，四人將立即背靠背列陣，幻獸同步戒備。
夜無痕劍鞘歸位，雙手握柄，劍尖斜指地麵。雷鳴將雷豹召回身側，一人一獸緊貼背脊。林婉兒取出香囊，拇指抵住封口，隨時準備點燃。
雲璃最後看了一眼建築正門。
那道中央符文依舊靜止，但暗金光暈的旋轉速度已悄然加快。她能感覺到，腳下的吸力不再均勻，而是呈現出規律性的潮汐波動——吸、放、吸、放，如同心跳。
九步。
八步。
她抬起右腳，緩緩前移。
就在腳尖即將觸地的瞬間，建築底部的石基驟然裂開。
沒有聲響，沒有震動，隻是石麵如冰層般無聲綻出八道縫隙。從縫隙中，影狼、岩甲蜥、雷蝕鷹、熔心犬逐一爬出，動作僵硬，雙眼赤紅，四肢關節處泛著金屬般的冷光。
八隻高階幻獸落地後未做停留，迅速散開，呈半圓包圍陣型，封鎖了四人所有退路。它們沒有咆哮，沒有撲擊，隻是低伏著身體，喉嚨裡發出統一頻率的低鳴，如同執行某種預設程序。
雲璃的腳停在半空。
她沒有收回，也沒有落下。
晨曦靈蝶在她肩頭猛然展開雙翼，光脈劇烈震顫，卻未釋放任何光絲。夜無痕的冰劍再次自動出鞘半寸，劍身霜紋扭曲成蛇形，被他強行壓回。
林婉兒的香囊封口已被拇指劃開，光霧即將溢出。
雷鳴的雷豹前爪深深摳入樹根，電弧在皮毛下暴起，又被強行壓製。
八隻幻獸同時抬頭，赤紅雙眼齊齊鎖定雲璃。
她的腳尖，距地麵僅一指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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