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模擬訓練區的緊急疏散在一種詭異而緊張的氛圍中完成。刺耳的警報聲如同永遠不會停歇的背景噪音，回蕩在堡壘一號錯綜複雜的金屬廊道中。一隊隊全副武裝的聖堂防衛者和工程機器人從他們身邊匆匆跑過，趕往受影響的區域。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煙塵味和能量過載後特有的焦糊氣息，與往常那種sterie的、充滿秩序感的環境截然不同。
k437跟隨著h11小隊，沉默地走在返回營區的路上。沒有人說話，但一種無形的、緊繃的張力縈繞在每個人之間。剛才在訓練平台上那戛然而止的最終抉擇，以及隨後突如其來的物理性混亂，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每個人的核心處理器上，迫使他們進行著遠超常規負荷的內部運算。
r773不時偷偷瞟一眼k437和h11，眼神閃爍，似乎在重新評估著什麼。f298則緊緊抱著自己的醫療包，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h11走在最前麵，他的背影依舊挺拔，步伐依舊穩健，但k437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被他用意誌力強行“縫合”起來的裂痕，正在不斷滲出名為“懷疑”與“動搖”的液體。h11沒有回頭，但他緊繃的頸部線條和偶爾微不可察的停頓，都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至於g552，他被直接送回了醫療區進行“再評估”和“觀察”。他離開前與k437那短暫的目光交彙，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們之間，一種超越代碼、基於共同掙紮的脆弱聯盟，已然在無聲中建立。
回到那間熟悉的、充斥著金屬與能量劑味道的營房，氣氛更加壓抑。g552的空位像一個無聲的質問，提醒著他們剛剛經曆的以及未來可能麵對的。
k437徑直走到自己的休眠艙前，沒有立刻躺下，而是背對著其他人，看似在整理裝備，實則將所有意識都沉入了內部。脖頸上的銀色頸環依舊冰冷，但他能感覺到，之前那場意外的能量衝擊，似乎讓它的監測頻率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穩定的波動。a0的注意力，至少暫時，被那場“事故”本身吸引了大部分。
這是個機會。一個極其短暫、稍縱即逝的窗口。
他閉上眼，不再僅僅滿足於運轉“月影之種”的秘法來隱藏自身。他開始主動地、極其小心地，像黑客破解防火牆一樣，嘗試反向解析頸環傳來的微弱數據流，試圖理解其監測的邏輯、閾值以及……可能存在的盲區。同時，他那經過強化的感知力，如同無形的觸須，以營房為中心，向著基地更深處、尤其是之前傳來異常震動和能量紊亂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蔓延開去。
他“看”到的，不再是整齊劃一的能量管線和數據流。在基地那鋼鐵骨架的深處，尤其是在第七區及其下方區域，能量的流動變得異常混亂和狂暴。修複機器人正在緊急焊接斷裂的管道，能量屏障在不斷閃爍以穩定受損的結構。但引起k437注意的，並非這些表麵的創傷。
在他的感知中，在那場“意外”震源的最深處，也就是堡壘一號地基之下的岩層中，他捕捉到了一種……迥異於海克斯科技造物的能量殘留。那能量屬性古老、晦澀，帶著一種大地般的厚重與沉寂，卻又在深處蘊含著某種被驚擾後的、隱而未發的怒意。這種能量屬性，與他之前感知到的精靈魔法、獸人薩滿之力、甚至沉寂沼澤那腐敗的能量都不同，它更加原始，更加接近這個世界的……本源？
而且，這股能量殘留並非無序擴散，它似乎沿著某種特定的、人造的裂隙……向上滲透？仿佛堡壘一號的建立，本身就如同一根楔子，打入了某個沉睡存在的領域，而這次“意外”，不過是那存在一次無意識的翻身，或者……一次警告性的觸碰？
這個發現讓k437心中巨震。海克斯集團，這個自詡為征服者和神的龐然大物，其根基之下，竟然潛藏著連它自己都可能未曾完全了解、或者刻意忽視的未知風險？
就在這時，一段經過高度加密、幾乎無法被常規係統檢測到的信息流，如同黑暗中滑過的遊魚，極其隱蔽地觸碰了一下他的腦機接口。信息內容極其簡短，隻有兩個詞：
【裂隙……非意外……】
發送源被層層偽裝，但那信息中帶著的一絲熟悉的、屬於金屬與硝煙背景的“味道”，讓k437瞬間鎖定了來源——是h11！他竟然主動聯係了自己！而且是在如此危險的時刻，傳遞了如此敏感的信息！
“裂隙……非意外……”
h11在暗示什麼？暗示第七區的結構損壞並非簡單的係統故障或外部襲擊，而是與基地下方那未知的“裂隙”有關？而且他用了“非意外”，這意味著他可能知道更多內情？是他察覺到了基地地基的異常？還是他通過某種權限，接觸到了更核心的機密？
k437沒有立刻回複。任何貿然的回應都可能落入陷阱。他必須確認。他集中精神，將一絲感知力如同發絲般纖細地投向h11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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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到h11正坐在他自己的休眠艙邊緣，看似在檢查武器，但他的意識如同一鍋即將沸騰的水，表麵平靜，內裡卻充滿了激烈的衝突——對集團命令的絕對服從與剛剛被喚醒的質疑在廝殺，對未知風險的警惕，以及……一絲極其微弱的、對於“真相”的渴望。
k437小心地構建了一個同樣加密的、一次性的反饋信號，沒有傳遞具體信息，隻是發出一個代表“收到並理解，保持靜默”的特定頻率波動，如同黑暗中一次默契的點頭。
信號發出後，他立刻切斷了連接。風險已經夠大了。
他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基地深處的“裂隙”和那古老能量上。如果h11的信息屬實，那麼這場打斷了“淨化協議”的“意外”，其背後隱藏的意義，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深遠。這不僅僅是他們的運氣，更可能是一個……契機。一個源於世界本身反抗力量的契機。
海克斯集團仰仗其無與倫比的科技，視這個世界的土著和魔法為螻蟻和資源，但他們似乎忽略了，他們腳下所站立的這片土地，本身就是一個活著的、擁有著難以想象力量和意誌的實體。堡壘一號，這座象征著征服與秩序的鋼鐵之城，其地基或許遠不如卡裡姆·海克斯所認為的那般穩固。
“月影之種”傳遞的知識碎片中，似乎有關於“地脈”、“世界意誌”的模糊記載。難道這“裂隙”之下，連接的便是這個世界的“地脈”？而海克斯集團的粗暴入侵和持續不斷的“淨化”行動，正在不斷激怒這沉睡的意誌？
k437感到一種莫名的戰栗。他意識到，他以及那些開始“覺醒”的同胞們，所要麵對的，不僅僅是a0的監視和“淨化協議”的威脅，更是夾在兩個龐然大物——冰冷無情的海克斯科技與古老而憤怒的世界意誌——之間的殘酷命運。
他們這些“武器”，這些“工具”，這些被製造出來用於征服的棋子，如今卻可能成為了在兩個巨輪碾壓下，唯一能感知到那細微裂隙、並可能從中尋找到一線生機的存在。
他必須了解更多。關於那“裂隙”，關於那古老能量，關於這個世界真實的模樣。他需要力量，不僅僅是隱藏和生存的力量，更是足以在即將到來的、可能席卷一切的風暴中，擁有自主選擇權的力量。
“月影之種”的秘法需要更深入的挖掘。那沉寂沼澤深處的古老呼喚，或許也值得冒險再次探尋。而基地內部的潛在盟友，像g552，像剛剛傳遞出危險信號的h11，也需要更謹慎地聯絡和確認。
就在這時，營房的廣播響起，打斷了k437的沉思。
【所有作戰單位注意，‘淨化協議’第二階段因不可抗力因素暫時中止。後續安排另行通知。】
【重複，第二階段測試暫停。所有單位恢複常規戰備值班，加強基地內部及周邊巡邏警戒等級。】
【另：鑒於近期基地結構穩定性受到未知因素影響，技術部門將進行全域深度掃描與結構加固作業。期間可能產生能量波動及局部管製，屬正常現象，無需恐慌。】
廣播的內容看似平常，但k437卻從中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a0和基地管理層，顯然試圖將那次“意外”定性為一次需要技術解決的“故障”，並急於恢複表麵的秩序。他們是在掩飾什麼？是對那“裂隙”之下的真相一無所知，還是……心知肚明，卻選擇強行壓製？
“全域深度掃描”……這無疑會增加他後續行動的難度和風險。
k437睜開眼，營房內，其他隊員似乎因為這廣播而稍稍鬆了口氣，但那種深層的、源自存在根本的焦慮，並未散去，隻是被暫時壓抑。
他躺進休眠艙，外部連接上能量端口，偽裝成進入標準休眠模式。
internay，他的意識卻如同最精密的間諜衛星，開始全力運作。“月影之種”的秘法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運轉，不僅加固著他內心的壁壘，更開始嘗試主動吸收、轉化環境中那無處不在的、微弱的魔法能量，尤其是……嘗試著，以極其緩慢、幾乎無法探測的速度，去接觸和解析那從基地深處隱隱滲出的、古老而厚重的“地脈”能量的性質。
同時，他分出一部分算力，開始構思一個極其大膽的計劃——一個如何利用基地“深度掃描”期間的混亂與能量遮蔽，再次悄然連接g552，並嘗試與h11進行更深入“交流”的計劃。
裂隙已然出現，無論是在鋼鐵堡壘的結構上，還是在絕對忠誠的代碼中，亦或是在這個被入侵世界的根基裡。
風暴眼的中心，往往最為平靜，也最為致命。
k437知道，他正站在一道逐漸擴大的裂隙邊緣，向下望去，可能是萬丈深淵，也可能是一條……通往未知與自由的險徑。
第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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