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找到的藏身處是一個半塌陷的地下管道維護間，入口被扭曲的金屬板和破爛的帆布遮擋，內部充斥著濃重的鐵鏽和機油混合的刺鼻氣味。隻有一絲微弱的光線從頭頂的裂縫透下，照亮了空氣中漂浮的塵埃。
k437背靠著冰冷的金屬牆壁，右腿的膝關節處不時閃過一陣紊亂的電火花，發出輕微的“滋滋”聲。他嘗試移動了一下，關節傳動機構發出艱澀的摩擦音，行動變得極其困難。艾薇兒跪坐在他身邊，雙手凝聚著微弱的綠色熒光，試圖用僅存的一點自然瑪娜緩解他的痛苦，但效果微乎其其微。精靈少女的臉上寫滿了焦慮和無力。
“那個吉爾吉特……”k437的電子音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帶著一種壓抑的憤怒和冰冷的分析，“絕對是代達羅斯之子。她比我更先進，是a0利用我們找到的那顆織法者核心，打造出的新一代型號。”他猩紅的光學傳感器聚焦在虛空中，仿佛再次看到了那雙毫無感情的異色瞳眸。“那核心原本已與我融合，被他們強行剝離，現在卻成了驅動她的心臟……她對我的行動模式，甚至能量波動，都了如指掌。”
艾薇兒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怎麼辦啊？那我們不是又添了一個強敵？一個a0就已經夠可怕了，現在又多了一個……”
“抱怨和恐懼都沒有用。”k437打斷了她，聲音雖然沙啞，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我們就必須麵對。一味的逃避，隻會讓我們越來越被動，直到徹底失去反抗的機會。”
“你說得輕巧！”艾薇兒有些激動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淚光，“你以為是吟遊詩人故事裡的冒險，說來一場奇遇就能解決問題？看看我們現在！我的瑪娜是枯竭狀態，連最簡單的治愈術都難以維持！你呢？你還能撐多久？你的能量核心讀數從剛才起就一直在危險區間徘徊！”
k437沉默了。艾薇兒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破了他強行維持的鎮定。自從“覺醒”以來，他確實少了許多作為殺戮機器時的絕對理性，多了許多屬於“k437”這個新生意識的衝動和情感。而織法者核心被剝離後，體內那套代達羅斯之子的原裝核心，功率低下且與他的新意識存在某種排斥，剩餘的能量確實不多了，經過剛才與吉爾吉特的短暫交鋒，更是雪上加霜。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覆蓋在自己胸口冰冷的裝甲上，然後又看向艾薇兒。
“a0一定在我，或者你的身上，做了什麼手腳。”他的聲音低沉而肯定，“或許我們倆身上都有……竊聽器，或者定位器。否則，吉爾吉特不可能如此精準地找到我們，在那樣複雜的環境裡。”
他猩紅的目光掃過艾薇兒略顯破舊的精靈服飾，掃過她自己，最後落在自己布滿戰鬥痕跡的裝甲上。“必須找到它，拆掉它。否則，我們永遠都是籠中之鳥，無處可逃。”
就在他的話音剛落的瞬間——
【滋滋……信號連接穩定。認知濾波器調整完畢。】
一個極其微弱，仿佛直接在他和艾薇兒的腦海深處響起的電子合成音，突兀地出現了！那聲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戲謔，正是a0！
【不錯嘛，k437，這都被你感知到了。】a0的聲音帶著一絲“讚賞”，【不過嘛，你真的確定，你能拆掉你，或者那小公主身上這套我精心準備的‘小禮物’？】
k437的機體瞬間繃緊，艾薇兒也猛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驚恐。他們甚至無法判斷這聲音來自何方，它無孔不入，直接作用於他們的感知。
【還有，吉爾吉特送給你的那份‘問候’，還喜歡嗎？】a0的聲音繼續著，充滿了惡趣味，【按照編號和製造序列來算，她可是你的‘妹妹’呢。一個哥哥被妹妹如此……嗯，‘指導’，怎麼看都有點不像話啊，哈哈哈……】
那笑聲冰冷而刺耳，毫不掩飾其中的嘲弄。
“a0！”k437猛地低吼出聲，拳頭重重砸在身旁的金屬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又是你！你到底要怎麼樣？！”
【……】
沒有回應。那突兀出現的聲音，如同它出現時一樣，又突兀地消失了。維護間裡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呼吸聲儘管k437並不需要呼吸）和管道深處滴水的滴答聲。
短暫的死寂後，壓抑的絕望感如同潮水般湧來。a0的這次通訊，無疑是在明確地告訴他們：你們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甚至連你們的思維，都可能在不經意間被監聽。
艾薇兒頹然地坐倒在地，抱著膝蓋，將臉埋了進去，肩膀微微聳動。接連的打擊——家園被毀、親人被俘、流亡、被追殺、此刻又陷入這種無處可逃的監控——幾乎要將這個年輕的精靈公主壓垮。
k437看著蜷縮起來的艾薇兒，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火花閃爍的右腿和能量瀕臨枯竭的提示。屈辱感和無力感幾乎要將他吞噬。但他腦海中另一個聲音在呐喊——不能倒下！如果在這裡倒下，那麼之前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覺醒”，都將失去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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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猩紅的光學傳感器一個模仿人類的不必要動作），內部係統瘋狂運轉，排除著因a0通訊帶來的乾擾和情緒波動帶來的錯誤代碼。幾秒鐘後，他再次睜開，紅光似乎沉澱了下來，變得更加深邃。
“艾薇兒。”他的聲音平靜了許多。
精靈少女沒有抬頭，隻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恐懼解決不了問題。”k437說，像是在對艾薇兒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a0在享受這場獵殺遊戲。他把我們當成獵物，欣賞我們的掙紮和恐懼。”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或者說，在組織他新生意識中那些複雜的念頭。
“那麼，我們就必須做好‘獵物’的自覺。既然暫時無法擺脫追蹤，那就利用它。”
艾薇兒終於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臉上帶著不解：“利用？怎麼利用？”
“他知道我們的位置，知道我們的狀態。他會派來更多的‘獵人’，比如吉爾吉特，或者其他代達羅斯之子，聖堂防衛者。”k437的指尖在冰冷的地麵上劃過，無意識地勾勒著某種路線，“他們的行動，是基於a0對我們的判斷。如果我們能反過來預判他的判斷……或者說，給他一個我們想讓他看到的‘判斷’……”
他的聲音逐漸低沉下去，內部處理器正在構建一個危險而大膽的計劃。一個獵物，反過來利用獵人的視野，布置陷阱的計劃。
但這需要力量，需要能量，需要修複損傷……需要打破目前這令人絕望的困境。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外麵那片混亂而危險的神城廢墟深處。那裡充斥著暴力、無序，但也可能……隱藏著意想不到的機遇。
第二卷，第三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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