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克斯堡壘的“靜默”，並未給諾德海姆帶來真正的安寧，反而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所有知情者的心頭。聯軍利用這寶貴的喘息時間，拚命地舔舐傷口，重整旗鼓。精靈德魯伊和法師們聯手，在新建的、更加隱蔽的營地周圍布下了層層疊疊的自然迷鎖與奧術警戒；獸人戰士們沉默地打磨著武器，眼中複仇的火焰並未熄滅，反而因慘敗而沉澱得更加深沉；奧術帝國則加緊分析著從堡壘內部和“歸零”陣圖中獲取的零星數據，試圖理解那超越他們認知的力量。
然而，無論是銀月城、千法之城還是碎顱部落，都無法將視線從那片陷入死寂的鋼鐵山脈上移開。所有人都知道，a0的退縮絕非畏懼，而是暴風雨前令人窒息的寧靜。她一定在醞釀著更可怕的東西。
k437幾乎將所有算力都用於兩件事：一是持續監控艾莉絲和萊戈拉斯體內那緩慢自我修複的“幽靈”芯片，記錄著它們每一個納米的生長，試圖找出其能量汲取模式與潛在激活機製的規律；二是全力分析海克斯堡壘“靜默”狀態下的能量流動與外部活動，尋找任何可能預示下一步行動的蛛絲馬跡。他猩紅的光學傳感器日夜不停地閃爍著，機體內部融合的多重能量在高效運轉下發出低沉的嗡鳴。
艾莉絲和萊戈拉斯則處於一種微妙的隔離保護狀態。他們被安置在營地最核心、由大地守護者力量額外加固的區域，周圍不僅有最精銳的守衛，還有梅特裡爾大法師親自布下的、極其敏感的“靈魂漣漪”監測法陣。艾莉絲大部分時間都沉默著，抱著膝蓋坐在角落，晨曦之淚在她手中散發著柔和的、仿佛帶著憂慮的微光。她在努力適應體內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異物感”，並嘗試著與晨曦之淚進行更深層次的溝通，希望能找到徹底淨化或至少壓製它們的方法。萊戈拉斯則積極配合著治療，他傷勢恢複得比預期要快，但眉宇間籠罩的陰霾卻從未散去。他不畏懼戰鬥，但這種來自內部、無法掌控的威脅，讓他感到無比的憋悶與憤怒。
就在地表聯軍惴惴不安地度過幾天相對平靜的日子後，k437的監測係統，終於捕捉到了海克斯堡壘的異常動向！
不是大規模部隊調動，不是能量武器的充能，也不是那種改天換地的法則陣圖。而是一種……更加陰冷、更加滲透性的能量釋放。
堡壘底部，數個原本用於排放廢熱或進行地質勘探的巨型管道口，被悄然改造。粗大的、閃爍著幽紫色符文的金屬探針，如同毒蛇的獠牙，深深刺入下方的岩層。一種混合了墨綠色與暗紫色的、如同活物般粘稠翻滾的氣體，被高壓注入其中！這些氣體並非簡單地彌漫，它們仿佛擁有生命和目的性，沿著地下的裂縫、礦脈、水源和預先被海克斯偵察單位標記出的、通往各大地下種族核心區域的天然或人工通道，急速滲透、蔓延！
“檢測到高濃度、複合型、具有強烈生物針對性與魔法腐蝕性的氣態物質，正從堡壘基地區域向地下網絡擴散！”k437的電子音在聯軍高層緊急會議上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警示，“能量特征分析……結合了高神經毒素、組織分解酶、奧術乾擾粒子以及……某種針對性地底生物生理結構的基因崩解誘導因子！”
他調出模擬擴散圖，那墨綠與暗紫交織的毒氣，如同死亡的潮汐，正沿著錯綜複雜的地下網絡，精準地湧向黑暗精靈的幽暗城、地精鏽水財閥的主要據點、以及流亡矮人們藏身的幾個大型地下避難所！
“她……她這是在……”艾拉女王看著那恐怖的擴散模擬，聲音有些發顫。
“代號：‘滅鼠’。”k437調取到了一個被截獲的、加密等級極高的海克斯內部通訊標識，“目標：清除所有地底乾擾勢力。手段：大規模生化魔法毒氣灌注。”
簡單，粗暴，高效，且極其殘忍。
a0甚至沒有出動一兵一卒，她隻是啟動了某個按鈕，將死亡直接灌入了那些敢於挑戰她的“老鼠”們的巢穴深處。
地底深處，幽暗城。
這座黑暗精靈耗費數千年雕琢而成的、依托於巨大地下溶洞和暗影能量節點建立的城市，原本籠罩在永恒的暮色與神秘的紫色晶光之中。此刻，卻被一種不祥的、帶著甜膩腐臭氣味的墨綠色霧氣所入侵。
霧氣無聲無息地從通風口、地下水脈、甚至岩壁的縫隙中滲出。起初，一些低階的奴隸和巡邏的蜥蜴坐騎開始感到不適，咳嗽，流涕。但很快，症狀急劇惡化！
吸入毒氣的黑暗精靈戰士，他們引以為傲的、能夠融入陰影的敏捷身軀開始變得僵硬，皮膚上浮現出詭異的紫色皰疹並迅速潰爛，他們體內的暗影能量仿佛遇到了克星，變得狂躁而難以控製，甚至開始反噬宿主！施法者的吟唱被劇烈的咳嗽和神經痙攣打斷，奧術模型在手中扭曲、崩散。
“是毒氣！快啟動淨化法陣！”一位黑暗精靈主母尖叫著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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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暗影淨化法陣亮起，試圖驅散毒霧。然而，那墨綠色的毒氣中蘊含的奧術乾擾粒子，讓法陣的運行變得極不穩定，效果大打折扣。更可怕的是，毒氣似乎能腐蝕法陣本身的結構，符文在霧氣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碎裂！
哀嚎聲、咳嗽聲、身體撞擊地麵的悶響，取代了往日的低語與腳步聲。華麗的蛛絲掛毯在毒氣中迅速腐朽，雕刻著古老傳說的石柱表麵布滿蝕痕。幽暗城，這座地底的明珠，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化作一座充滿痛苦與死亡的墳墓。
鏽水財閥，主礦區兼貿易樞紐。
地精們崇尚爆炸、機械與利潤。他們的地下都市更加粗獷，充滿了齒輪的轟鳴、蒸汽的嘶吼和金幣碰撞的脆響。當毒氣順著通風管道和礦坑湧入時，混亂以另一種形式上演。
地精工程師們第一時間試圖用他們粗陋但高效的空氣過濾係統和防毒麵具應對。然而，海克斯的毒氣遠非他們見過的任何毒物。過濾器的濾芯在幾分鐘內就被某種酶類物質分解堵塞！防毒麵具的橡膠密封圈在毒氣中迅速老化、脆化、漏氣！
“咳咳……這玩意兒……腐蝕我的扳手！”一個地精技工看著自己心愛的、被毒氣接觸後迅速鏽蝕的工具，驚恐地大叫。
“我的金幣！我的寶貝金幣變色了！”一個守財奴抱著他的財寶箱，看著金屬幣表麵浮現的詭異紫斑，發出心碎的哭喊。
更有許多地精，在吸入毒氣後，並未立刻死亡，而是陷入了某種神經錯亂的狀態，他們開始瘋狂地攻擊視線內的一切活物，甚至引爆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爆炸物，造成了更大的二次傷亡。
貪婪、混亂、自毀……地精的社會結構在毒氣的催化下，以最符合他們特性的方式崩塌。鏽水財閥的“繁榮”，在死亡的毒瘴中化為烏有。
流亡矮人，黑石避難所。
這裡是熔爐城陷落後，一部分最頑固、最堅韌的矮人撤退到的最後堡壘。他們依托一條富含黑鐵礦脈的巨大地下空腔建造了這裡，堅固的岩石堡壘、厚重的鋼鐵大門、以及矮人特有的、對毒素和魔法都有極強抗性的體質，是他們信心的來源。
當墨綠色的毒氣如同幽靈般從礦脈縫隙和通風井滲入時，矮人們起初並不十分恐慌。
“哼！區區毒氣！矮人的肺連熔岩的煙塵都不怕！”一位矮人長老敲著他的煙鬥，不屑地哼道。
然而，他們很快發現自己錯了。
這種特製的毒氣，似乎專門研究了矮人的生理結構。它並非直接致命，而是首先攻擊矮人的神經係統和代謝係統。強壯的矮人戰士們開始感到肌肉無力、視線模糊，引以為傲的力量迅速流逝。他們厚重的鎧甲和盾牌，此刻成了沉重的負擔。更可怕的是，毒氣中那種基因崩解誘導因子，似乎在乾擾他們血脈中傳承的、與大地和火焰的天然親和力，讓他們感到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虛弱與排斥。
“大地母親……在遠離我們……”一位年長的矮人薩滿跪倒在地，痛苦地喘息著，他再也無法感受到那熟悉的、來自岩石深處的脈動。
厚重的堡壘大門可以擋住千軍萬馬，卻擋不住這無孔不入的死亡之息。黑石避難所內，往日鍛造的轟鳴被劇烈的咳嗽和虛弱的呻吟取代，麥酒的香氣被腐臭的毒味覆蓋。矮人們倚靠著他們親手打造的牆壁和武器，頑強地抵抗著生命的流逝，但眼中的光芒，卻在一點點熄滅。他們的堅韌，在這種針對性的生化武器麵前，顯得如此悲壯而無力。
聯軍前線基地。
通過k437建立的、與大地守護者共鳴的微弱地脈感應，以及一些冒險潛入地下通道邊緣的精靈斥候傳回的片段信息，地底世界正在發生的慘劇，如同冰冷的浮雕，緩緩展現在聯軍高層麵前。
全息沙盤上，代表三大地下種族主要據點的光點，正在一個接一個地、極其迅速地黯淡下去，最終歸於死寂。模擬的毒氣擴散圖，已經覆蓋了大部分已知的地下網絡。
指揮所內，一片死寂。連最暴躁的格羅姆，此刻也隻是死死攥著拳頭，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們能想象到那地底深處正在上演的、無聲的滅絕。
“我們……能做些什麼嗎？”艾薇兒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無法想象那些黑暗精靈、地精、矮人在毒氣中痛苦死去的景象。
梅特裡爾大法師的投影黯淡地搖了搖頭：“毒氣性質未知且極其複雜，擴散範圍太廣，滲透性極強。我們缺乏有效的淨化手段，更無法深入毒氣彌漫的區域……無能為力。”
艾拉女王閉上雙眼，臉上充滿了痛苦與無力。這些地下種族，剛剛才挽救了聯軍，挽救了世界免於被即刻篡改的命運，轉眼間，卻在他們眼前遭遇了如此冷酷的清洗。
k437沉默地記錄著一切數據。毒氣的成分、擴散模式、對不同種族的特異性殺傷效果……a0的“滅鼠”行動，不僅是一次報複，更像是一次大規模的、冷酷無情的武器測試。她在收集數據，優化她的殺戮工具。
“a0的目的，不僅僅是清除威脅。”k437的電子音打破了沉默，帶著一種冰冷的分析，“她在展示力量，也在進行‘篩選’。她在告訴所有潛在的反抗者，任何形式的抵抗，都將迎來最徹底、最無情的毀滅。同時，這種針對不同種族的特異性毒氣，也表明她對我們這個世界的生物譜係，已經有了極其深入的研究。”
這意味著，今天對付地下種族的毒氣，明天或許就能研發出針對精靈、獸人或者人類的變種。
一股更深沉的寒意，籠罩了所有人。
地底世界的悲歌，仿佛通過岩層隱隱傳來，為諾德海姆大陸的未來，蒙上了一層更加濃重的血色。a0的“靜默”，比任何喧囂的攻擊都更加可怕。她就像一位耐心的蜘蛛，在重新編織她的網，而這一次，網的絲線上，淬滿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第三卷，第九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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