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總組裝車間”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凝固的悲傷上。靛藍色的織網光芒在傳送帶上流淌,卻洗不掉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屬於靈魂被剝離的滯澀感。格羅姆背著k437走在最前,獸人的腳步比來時沉重了許多,他刻意避開那些從傳送帶上滴落的營養液——那液體裡混雜著代達羅斯之子的細胞碎屑,黏在靴底,像一層甩不掉的枷鎖。
“這地方待久了,連呼吸都覺得堵。”穆拉丁揉了揉胸口,他的嗅覺比常人靈敏,能分辨出空氣中除了金屬和營養液的味道,還藏著一絲極淡的、類似血液氧化的鐵鏽味。那是無數次“廢料回收”後,熔爐沒能完全焚燒乾淨的生命痕跡。
阿爾方斯的法杖始終保持著警惕,儘管織網的光芒顯示周圍沒有威脅,可他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們——不是卡裡姆的監視,而是那些流水線上“半成品”的無聲注視。“織網在壓製這裡的負麵能量,”他低聲解釋,“但這些被改造的生命,殘留的意識還在反抗,隻是我們聽不見。”
艾拉女王牽著艾薇兒的手,指尖的溫度比之前更低。精靈對生命能量的感知遠超其他種族,她能“看到”那些代達羅斯之子體內,微弱的生命靈光如同風中殘燭,在機械改造的壓製下苟延殘喘。“他們本該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人生,”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而不是被編號,被拆解,被當作工具。”
艾薇兒的目光始終在格羅姆背後的k437和流水線上的代達羅斯之子之間切換。她能感受到月影碎片傳來的微弱悸動,那是k437的意誌在回應——他在心疼這些“同類”,也在慶幸自己逃脫了這樣的命運。每當傳送帶將一個完成改造的代達羅斯之子送向中心平台,艾薇兒的心就會揪緊一次:又一個生命,失去了自由。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的傳送帶開始減少,原本縱橫交錯的金屬軌道逐漸向兩側收攏,露出一條通往深處的通道。通道儘頭,矗立著一扇弧形的合金大門,與周圍粗獷的工業風格格格不入。
這扇門約莫三米高,寬度足以讓兩個格羅姆並肩通過,表麵打磨得光滑如鏡,能清晰倒映出眾人的身影。門上沒有任何把手、按鈕或接口,連一絲縫隙都找不到,仿佛是從整塊金屬上切割出來的。門的顏色是深邃的暗銀色,在織網的靛藍光線下,偶爾會閃過一絲極淡的金色紋路,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就是……這裡……”格羅姆背上的k437突然開口,聲音依舊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確定。他麵甲上的幽藍光點不再渙散,牢牢聚焦在門上,連核心碎片的光芒都微微亮了幾分——這是他意誌指引的終點,也是他記憶中,與“起源”相關的地方。
艾薇兒立刻上前,手中的月影碎片不由自主地發燙。當碎片距離大門還有半米時,門上突然蕩漾開一圈圈水波般的靛藍色漣漪,漣漪從中心向外擴散,速度越來越快,金色紋路也隨之亮起,在漣漪中形成複雜的織法者符文。這些符文旋轉著、組合著,最終化作一個與月影碎片形狀一致的菱形印記,烙印在門中央。
“哢嗒——”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械聲響起,大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沒有任何摩擦的痕跡,仿佛門與門框之間不存在間隙。門後湧出一股與車間截然不同的氣息——沒有金屬的冷硬,也沒有營養液的甜膩,而是帶著一絲淡淡的、類似清晨森林的清新,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能量波動。
眾人跟著艾薇兒走進門內,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門後不是想象中更加宏偉或詭異的空間,而是一個相對“正常”的巨大實驗室——至少相較於外麵的生命工廠,這裡多了幾分“研究”的氣息。實驗室呈圓形,直徑約莫五十米,四周的牆壁是一圈渾然一體的全息操作台,操作台表麵閃爍著無數數據流和三維模型,有生命基因鏈的纏繞、機械關節的拆解圖、能量核心的運行模擬,每一個模型都精細到極致,數據流滾動的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操作台之間,散落著幾個半人高的儀器,有的在閃爍著淡綠色的指示燈,有的在緩慢釋放著白色的霧氣,儀器表麵刻著織法者的符文,顯然是織法者文明的遺物,卻被卡裡姆改造過,接口處能看到海克斯集團的標誌。
實驗室的地麵是淡灰色的合金板,乾淨得沒有一絲灰塵,甚至能倒映出天花板上的燈光。天花板中央懸掛著一個巨大的環形吊燈,散發著柔和的白光,將整個實驗室照亮,沒有任何陰影——這種明亮,反而讓人心生不安,仿佛所有秘密都被強行暴露在光線下。
而實驗室的正中央,孤零零地矗立著一個獨立的培養艙,是整個空間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這個培養艙比外麵那些流水線的艙體精致得多,艙壁不是普通的強化玻璃,而是一種通透的水晶與合金的複合體,水晶呈現出淡淡的乳白色,合金框架則是暗金色,上麵雕刻著細密的織法者符文,符文在白光的照射下,偶爾會閃過一絲靛藍色的微光。艙內裝滿了淡金色的營養液,液體清澈透明,能清晰看到裡麵漂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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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女人。
她有著一頭如同液態陽光般燦爛的金發,發絲在營養液中輕輕飄動,每一根都仿佛蘊含著生命,即使在靜止的液體裡,也像是在緩慢流淌。她的臉龐精致得如同神隻精心雕琢的藝術品,眉毛細長而柔軟,眼睫毛纖長濃密,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她的鼻梁高挺,嘴唇飽滿,顏色是自然的淡粉色,即使在營養液中,也沒有絲毫蒼白。
她的身體懸浮在培養艙中央,穿著一件淡白色的絲綢長裙,裙擺隨著營養液的流動輕輕擺動。她的皮膚白皙細膩,仿佛吹彈可破,手臂和脖頸的線條柔和而優美,沒有任何機械改造的痕跡,純粹得如同未被汙染的初雪。
她的雙眼緊閉著,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呼吸平穩得幾乎看不見胸口的起伏,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然而,在培養艙右側,一個鑲嵌在合金支架上的監測儀,卻冰冷地打破了這份“沉睡”的美好。監測儀的屏幕是淡藍色的,上麵顯示著三條曲線:心跳、呼吸、腦電波。此刻,心跳和呼吸曲線是兩條平直的直線,隻有腦電波曲線偶爾會跳動一下,卻微弱到幾乎看不見。屏幕的右下角,一個紅色的“nu”無效死亡)標識正在緩慢閃爍,每一次閃爍,都像是在宣告這個美麗生命的終結。
生與死的極致矛盾,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格羅姆張大了嘴,粗獷的臉上寫滿了疑惑:“這……這女的是活的還是死的?看著跟睡著了似的,怎麼機器說她沒了?”
穆拉丁也湊了過去,瞪大了眼睛盯著培養艙裡的女人,又看了看監測儀:“俺見過的死人不少,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死人。這營養液是乾啥的?保存屍體?”
艾拉女王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她緩緩走到培養艙前,伸出手,指尖幾乎要碰到水晶艙壁。她能感受到艙內傳來的微弱生命能量——不是活人的旺盛,也不是死人的消散,而是一種介於兩者之間的、被凍結的狀態。“她的生命能量被強行封存了,”她輕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就像把火焰掐滅,卻保留了火星,隨時可能重新點燃。”
艾薇兒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握著月影碎片的手微微發抖。碎片在靠近培養艙時,突然變得異常活躍,靛藍色的光芒與艙壁上的符文相互呼應,仿佛在與這個女人產生共鳴。“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她。”她皺著眉,腦海中閃過模糊的畫麵——似乎在精靈族的古籍裡,見過類似的金發女子畫像,旁邊標注著“星之母”。
“先彆管那麼多。”阿爾方斯最先回過神,他的目光掃過實驗室角落,那裡放著四個半人高的銀色圓柱,圓柱表麵閃爍著綠色的充電指示燈,“那裡有高純度能量電池,先給k437補充能量!他現在的狀態,連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
眾人這才想起格羅姆背上的k437,連忙圍了過去。格羅姆小心翼翼地蹲下,將k437的殘軀輕輕放在地麵上——地麵雖然是合金材質,卻在織網的光芒下帶著一絲暖意,不會像外麵那樣冰冷刺骨。
k437的狀態比之前好了一些,核心碎片的光芒雖然依舊黯淡,卻不再閃爍,破損的裝甲下,偶爾會閃過一絲納米修複的微光。他麵甲上的幽藍光點轉向阿爾方斯,微微晃動了一下,像是在感謝。
穆拉丁快步跑到角落,抱起一塊能量電池——電池約莫有他的腰那麼粗,重量卻很輕,表麵刻著海克斯集團的能源標識。“這玩意兒看著挺高級,應該能給鐵小子充不少電。”他將電池抱到k437身邊,放在地上。
阿爾方斯蹲下身,仔細觀察k437的軀體,找到了他背部一個隱藏的能量接口——接口處的裝甲已經破損,露出裡麵的金屬觸點。“需要搭建臨時傳輸通道,”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的金屬盒子,打開後,裡麵是各種細小的導線和接頭,“這是我之前準備的應急工具,剛好能用上。”
艾薇兒也蹲了下來,幫阿爾方斯遞導線。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k437的核心碎片,碎片突然發燙,一道微弱的靛藍色光絲順著她的指尖,流進k437的軀體。k437的幽藍光點明顯亮了一下,像是受到了刺激。
“小心點,他的核心還很脆弱。”阿爾方斯提醒道,一邊將導線連接到能量電池和k437的接口上,一邊調整著傳輸功率,“先從低功率開始,慢慢提升,避免核心過載。”
隨著導線連接完成,能量電池表麵的綠色指示燈變成了藍色,一道淡藍色的能量流順著導線,緩緩注入k437的軀體。
這一次,能量注入比之前順利了許多。或許是因為身處創生殿的核心區域,能量更加純淨,沒有受到外界乾擾;或許是k437的軀體在之前的絕境中,產生了某種適應織網能量的變化。淡藍色的能量流進入他的核心碎片後,碎片上的裂紋不再擴大,反而有淡淡的靛藍色光芒順著裂紋流淌,像是在修複受損的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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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盯著k437的變化。他們看到他破損的右臂殘骸微微動了一下,關節處的液壓活塞重新發出了微弱的“滋滋”聲;肩甲上原本熄滅的紅色標識燈,也閃爍著重新亮起;甚至能聽到他體內傳來細微的“哢嗒”聲,那是納米機器人在修複受損的線路。
過了約莫十分鐘,能量電池表麵的藍色指示燈變成了綠色,傳輸自動停止——電池裡的能量已經消耗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