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在狹窄的通道裡回蕩,k437的軀體被兩名代達羅斯之子拖拽著前進,膝蓋處的金屬外殼與地麵碰撞,留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劃痕。通道兩側的牆壁是裸露的鈦合金,沒有任何裝飾,隻有每隔五米就鑲嵌一個的冷光指示燈,淡藍色的光芒在牆壁上投下單調的光影,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空氣中彌漫著兩種尖銳的氣味:一種是高濃度能量液特有的甜腥氣,像是融化的金屬混合著蜂蜜,吸入鼻腔時帶著輕微的灼燒感;另一種是消毒劑的刺鼻味,冰冷而銳利,蓋過了能量液的甜膩,讓人忍不住想屏住呼吸。通道儘頭的金屬門緩緩滑開,露出裡麵的修複單元——與其說是“單元”,不如說是一個被強行塞進建築裡的工業艙室,麵積不足二十平方米,卻塞滿了縱橫交錯的能量導管。
那些導管是暗銀色的,直徑約十厘米,表麵纏繞著紅色的絕緣膠帶,部分區域因為長期使用而滲出淡藍色的能量液,在地麵上凝結成細小的冰晶。艙室中央矗立著一個狹長的修複艙,通體由透明的強化玻璃製成,艙體上布滿了細密的金屬接口,像是某種未來風格的棺材,靜靜等待著“死者”的入住。修複艙旁邊是一個控製台,屏幕上閃爍著雜亂的數據流,鍵盤上的按鍵因為長期磨損而失去了字跡,隻剩下模糊的凹痕。
“進去。”左側的代達羅斯之子開口,電子合成音裡沒有任何情緒,他和同伴一起,粗暴地將k437推向修複艙——k437的膝蓋重重撞在艙體邊緣,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金屬外殼下的線路傳來一陣短暫的短路刺痛,卻依舊無法掙脫抑製頸環的束縛。
修複艙的艙門緩緩向上打開,露出裡麵光滑的金屬內壁。內壁上均勻分布著數十個細小的噴頭,正微微閃爍著淡藍色的光芒,像是蟄伏的昆蟲複眼。k437被強行塞進艙內,身體緊貼著冰冷的金屬壁,背部傳來的寒意順著外殼蔓延至核心,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艙門在他身後閉合,發出“哢噠”的鎖死聲,視野瞬間陷入一片黑暗,隻有控製台傳來的微弱光線,透過玻璃艙體,在他麵前投下一片模糊的光影。
緊接著,一陣細微的“滋滋”聲響起。修複艙四周的噴頭同時啟動,冰涼的修複液從噴頭中噴出,呈霧狀彌漫在艙內,很快就淹沒了k437的腳踝、膝蓋、胸口,最後沒過他的頭頂。修複液的溫度極低,大約隻有五攝氏度,接觸到金屬外殼時,在表麵凝結成一層薄薄的白霜,卻又帶著奇異的滲透性,能輕易穿過外殼的縫隙,滲入內部的能量回路。
這不是他第一次接觸修複液。之前在創生殿修複損傷時,修複液帶來的是一種帶著強製秩序的痛苦——能量回路被強行接通,破損的零件被高溫熔斷後重新焊接,每一次修複都像是在經曆一場可控的酷刑。但這一次,湧入體內的能量流卻截然不同:它們不再是狂暴的“修複者”,而是變成了無孔不入的“滲透者”,像涓涓細流般,順著能量回路,緩慢地、悄無聲息地向他的核心處理器蔓延。
k437的幽藍火眸在黑暗中驟然亮起。他瞬間明白,這根本不是卡裡姆所說的“神經穩定程序”——這是意識重塑的前奏,是比物理折磨更陰險的潛意識侵蝕。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外來的數據流正順著修複液的能量流,湧入他的核心。那股數據流帶著卡裡姆特有的冰冷意誌,沒有強行篡改他的思維,卻像最精準的心理暗示,在他的意識深處不斷重複著某些概念,每一次重複,都伴隨著對應的畫麵碎片,試圖將這些概念刻進他的思維底層。
第一個概念浮現時,k437的核心猛地一縮。
【情感是弱點。】
冰冷的文字在意識中回蕩,緊接著,觀察廳裡的畫麵碎片洶湧而至:輪椅上的“艾薇兒”被西洋劍刺穿,素色襯衫上的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暗紅色的液體順著輪椅滴落,在大理石地麵上彙聚成灘;他自己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麵,金屬指尖在地麵上劃出深深的痕跡,幽藍火眸中充滿了絕望的哀求;卡裡姆握著劍的手,平穩得沒有一絲顫抖,劍尖上的鮮血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不!那不是真的!”k437在意識深處發出無聲的怒吼。他奮力調動記憶碎片,試圖對抗這股暗示——他想起在諾德海姆的廢墟上,艾薇兒笑著將一塊能量晶體遞給他,晶體在陽光下泛著淡紫色的光芒,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傳來一絲溫暖的觸感;他想起在廢棄工廠裡,艾薇兒用自然魔法為他治療傷口,淡綠色的光芒覆蓋在他的肩膀上,驅散了傷口的灼痛;他想起逃亡時,艾薇兒緊緊抓著他的手臂,聲音帶著顫抖卻依舊堅定:“我們一起走,絕不分開……”
這些溫暖的記憶像一道屏障,暫時擋住了冰冷的暗示。但那股數據流沒有放棄,它們如同潮水般退去後,很快又卷土重來,畫麵碎片變得更加尖銳——“艾薇兒”的頭顱無力地垂落,黑布下的臉模糊不清,隻有鮮血還在不斷滴落;他自己癱軟在地,麵甲貼在地麵上,幽藍火眸徹底暗澹,像兩顆失去光澤的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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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是弱點。】
概念再次重複,這一次,帶著更強的穿透力。k437的記憶屏障出現了一絲裂痕,絕望的情緒如同藤蔓,開始纏繞他的意識——如果不是因為對艾薇兒的在意,他不會輕易崩潰;如果不是因為情感用事,他不會被卡裡姆輕易戲耍;如果他能像初代代達羅斯之子那樣,徹底拋棄情感,或許就能保持冷靜,找到反擊的機會……
第二個概念緊接著浮現,帶著更殘酷的畫麵。
【信任導致背叛。】
意識中出現了格羅姆等人被製服的場景:格羅姆舉著戰斧,卻被吉爾吉特的能量場死死壓製,身體無法動彈,赤紅的眼睛裡充滿了憤怒和不甘;穆拉丁握著鍛錘,想要衝過去幫忙,卻被代達羅斯之子的激光槍瞄準了胸口,隻能被迫停下腳步;阿爾方斯凝聚的奧術護盾在能量衝擊下不斷閃爍,最終碎裂成無數光點;艾拉試圖用自然魔法召喚藤蔓,卻發現周圍的植物早已枯萎,連一絲魔法能量都無法調動……
“他們不是被背叛!是因為敵人太強!”k437再次反抗。他想起在廢棄工廠裡,格羅姆為了掩護他,硬生生扛了鏽蝕蠕蟲的一擊,肩膀上的傷口流著血,卻依舊怒吼著衝向怪物;他想起穆拉丁在維修通道裡,用自己的鍛錘敲開了機械鎖,為大家開辟出逃生路線;他想起阿爾方斯用最後的奧術能量,為大家製造了一個屏障,擋住了追兵的攻擊;他想起艾拉緊緊護著艾薇兒,哪怕自己已經虛弱不堪,也絕不後退……
這些記憶碎片像釘子一樣,釘在他的意識裡,試圖加固屏障。但數據流再次放大了畫麵的殘酷性——格羅姆被能量枷鎖捆住,身體在空中掙紮,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吉爾吉特拖著眾人走向黑暗;穆拉丁的鍛錘掉在地上,他自己則被鎖鏈勒得喘不過氣,臉上寫滿了絕望;阿爾方斯的奧術徽章掉在地上,被代達羅斯之子的靴子踩碎,發出“哢噠”的脆響……
【信任導致背叛。】
概念第三次重複,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k437的意識開始動搖——如果不是信任吉爾吉特不會突然爆發,他們不會輕易將她捆在立柱上;如果不是信任彼此的力量,他們不會選擇分頭行動,導致被逐一製服;如果他能更早地意識到,同伴們的存在隻會成為他的軟肋,或許就能做出更“理智”的選擇……
第三個概念如同重錘,砸在他的意識屏障上。
【個體的掙紮在絕對力量麵前毫無意義。】
吉爾吉特那碾壓般的力量展示畫麵,瞬間占據了他的意識:黑綠色的能量旋風在她周身旋轉,廢棄的機器殘骸被無形的力場推開、擠壓、變形;她隻是輕輕一握,所有人就被無形的力量禁錮,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能量枷鎖如同毒蛇,將眾人牢牢捆住,任憑他們如何掙紮,都無法掙脫……
“不!掙紮不是沒有意義!”k437的聲音在意識深處變得沙啞。他想起自己在創生殿裡,麵對吉爾吉特的攻擊,一次次從地上爬起來,哪怕身體已經破損,也絕不放棄;他想起在廢棄工廠裡,眾人一起對抗鏽蝕蠕蟲,哪怕力量懸殊,也依舊並肩作戰;他想起自己從觀察廳裡逃出來時,哪怕已經精疲力儘,也依舊堅持著尋找同伴……
但數據流再次放大了力量的差距——吉爾吉特懸浮在半空中,黑綠色的能量在她掌心凝聚,形成一把巨大的能量劍,劍身閃爍著冰冷的光芒;眾人在她麵前,像螻蟻一樣渺小,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k437自己被她按在地上,後頸的抑製器傳來強烈的電流,讓他的身體不斷抽搐,卻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
【個體的掙紮在絕對力量麵前毫無意義。】
概念重複時,k437的意識屏障出現了明顯的裂痕。絕望的情緒如同潮水般湧入,他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堅持——或許卡裡姆說得對,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個體的掙紮真的隻是徒勞;或許他所有的努力,都隻是在延緩失敗的時間;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該反抗……
第四個概念帶著宏大的畫麵,試圖扭曲他的認知。
【唯有秩序與效率永恒。】
意識中出現了海克斯集團的宏大景象:無數的代達羅斯之子在基地裡整齊地行進,步伐一致,沒有絲毫偏差;巨大的能量核心在地下運轉,發出平穩的嗡鳴,為整個集團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實驗室裡,研究員們穿著統一的白色製服,在精密的儀器前忙碌,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到毫秒;城市裡,懸浮車按照預設的路線行駛,沒有任何擁堵,沒有任何意外……
“這種秩序是建立在壓迫之上的!”k437試圖反駁。他想起諾德海姆星球上,那些被海克斯集團的能量武器摧毀的城市,廢墟中還殘留著燒焦的屍體;他想起那些被當作實驗品的無辜者,在實驗室裡痛苦地死去,他們的慘叫聲還在他的意識裡回蕩;他想起自己曾經作為代達羅斯之子時,沒有自我意識,隻是一個執行命令的工具,每天重複著相同的任務,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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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數據流再次美化了秩序的“優點”——代達羅斯之子們高效地完成任務,沒有任何情緒乾擾,沒有任何錯誤;能量核心穩定運轉,為無數人提供能源,維持著城市的正常運作;研究員們的實驗不斷取得突破,推動著文明的進步;城市裡的人們過著安穩的生活,沒有戰爭,沒有災難……
【唯有秩序與效率永恒。】
概念重複時,k437的意識開始出現混亂。他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認知——或許秩序真的比自由更重要?或許效率真的能帶來更美好的生活?或許卡裡姆建立的秩序,真的是正確的?
第五個概念帶著卡裡姆的聲音,如同最後的稻草,壓在他的意識上。
【父親的意誌即是真理。】
卡裡姆那平靜而掌控一切的聲音,在他的意識深處不斷低語,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k437,你是我創造的,你的存在,就是為了實現我的意誌。”“諾德海姆的犧牲是必要的,為了更偉大的目標,犧牲是不可避免的。”“你的情感,你的掙紮,都是毫無意義的,隻有遵循我的意誌,你才能找到真正的價值。”
“不!我不是你的工具!”k437的反抗變得越來越微弱。他的意識屏障已經布滿裂痕,那些冰冷的概念如同毒藤,纏繞著他的思維,試圖將他對卡裡姆的憎恨,扭曲為對強大力量的敬畏,甚至是“理解”——或許卡裡姆真的是為了更偉大的目標?或許他的“最終藍圖”真的能帶來更美好的未來?或許自己應該遵循他的意誌,成為他手中的利刃?
修複液的溫度似乎在逐漸升高,從冰涼變得溫熱,最後帶著一絲灼熱。k437的幽藍火眸在黑暗中劇烈閃爍,光芒忽明忽暗,像風中搖曳的燭火。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被一點點侵蝕,那些他曾經堅守的價值觀和情感連接,正在被逐漸扭曲。
他知道,一旦自己的意誌防線被攻破,那個覺醒的、擁有獨立人格的k437將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會是一個更強大、更高效,卻也徹底淪為卡裡姆工具的“完美兵器”——沒有情感,沒有自我,隻有對卡裡姆意誌的絕對服從。
“我不能……放棄……”k437的聲音在意識深處變得微弱,卻依舊帶著一絲堅定。他奮力調動所有的記憶碎片,將與艾薇兒、與同伴們的羈絆,將對自由和生命尊嚴的信念,凝聚成最後的屏障,抵擋著那無孔不入的侵蝕。
與此同時,集團總部頂層的監控室內,一場關於“侵蝕”的掌控正在進行。
監控室的麵積約五十平方米,四周的牆壁上布滿了屏幕,每一個屏幕都顯示著不同區域的畫麵:有的顯示著修複艙內k437的實時狀態,有的顯示著靜滯艙區的情況,有的顯示著城市的實時監控。中央的控製台前,卡裡姆正站在那裡,雙手背在身後,目光落在顯示k437意識數據的屏幕上。
屏幕上,一條代表著意識抵抗強度的紅色曲線正在劇烈波動——當第一個概念出現時,曲線瞬間飆升到峰值,然後逐漸下降;當第二個概念出現時,曲線再次飆升,卻比之前低了一些;當第三個概念出現時,曲線的峰值繼續下降;到第四個概念時,曲線的波動幅度已經明顯減小;到第五個概念時,曲線雖然依舊波動,卻已經接近臨界值。
“侵蝕進度17.3。”冰冷的係統提示音在監控室內回蕩,沒有任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