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隨即話鋒一轉,帶著一種“不得不避嫌”的無奈,正色道:
“如今朝堂之上,誰人不知本官與貴府淵源深厚?值此風口浪尖,本官若頻繁過問寶玉一案,甚至讓環兒去接近他,非但於事無補,反而坐實了包庇之嫌,隻會害了他!也讓本官和環兒惹禍上身。因此,寶玉還需在那邊暫住些時日。本官自會儘力周旋,設法替他開脫乾淨,儘快讓他平安歸府。”
他目光掃過賈母和賈政,加重了語氣,“倘若此事若處理不當,稍有差池,寶玉尼庵宣淫之事……恐怕連深宮中的賢妃娘娘,都要受其牽連,名聲有損!老太君,政老爺,還是……稍安勿躁,靜待佳音為好。”
王夫人終究是愛子心切,聽著李珩說寶玉“心中委屈”,隻覺得心如刀絞,忍不住搶前一步,帶著哭腔試探道:“侯爺……寶玉他……他何曾經曆過此等無妄之災?他定然是極怕的,心裡不知煎熬成什麼樣子……不知……不知還要煎熬多久才能回來?我這當娘的……實在是……”她話未說完,已是泫然欲泣。
李珩剛剛因安撫賈母賈政而稍霽的臉色,瞬間再次陰沉如鐵,如同被寒霜覆蓋!他猛地轉頭,銳利如刀的目光直刺王夫人,那眼神中的厭惡和冰冷幾乎要溢出來:
“二太太這是哪裡話?!‘何曾經曆過’?難不成,這世上有誰是天生就該經曆牢獄之災的不成?誰可曾拿刀逼他去做那無恥之事?還不是他不知死活,自作自受?”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怒:
“這禍事,雖是他自己不知檢點、惹火燒身,但究其根源,還不是太太你平日太過嬌縱溺愛,將他慣得無法無天,連禮義廉恥都拋到了九霄雲外?若非如此,他堂堂國公府公子,怎會做下那等汙穢之事、連祖宗顏麵都不顧了,與尼姑攪在一起,落得如此不堪境地?”
這毫不留情的斥責,如同鞭子狠狠抽在王夫人臉上,也抽在賈政臉上!
賈母雖心疼寶玉,但也深知李珩言之有理,王夫人平日對寶玉溺愛無度,而且……珩哥兒最厭惡的,怕是非這個黑心肝爛腸子的毒婦了,她還有臉往前湊?真是跟著添亂!賈母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
賈政卻早已被李珩的雷霆手段嚇破了膽,又聽李珩點出禍根在王夫人,頓時羞憤交加,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跳出來,指著王夫人厲聲喝罵:“蠢婦!愚不可及!珩哥兒所言半點不假都是你這蠢婦把那孽障嬌縱壞了,縱子如殺子,半點不假,半點不假啊!還不快把你那惹禍的臭嘴趕緊閉緊了!再多說半個字,休怪我不念夫妻情分!”他氣得渾身發抖,若非眾目睽睽,幾乎要動手打人。
李珩見賈政如此激動斥責王夫人,臉上反倒露出一絲“頗不好意思”、“似乎覺得有些過了”的神情。他看了一眼被罵得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王夫人,最終隻是淡淡地對賈母和賈政說道:
“老太君,政老爺放心。本官既已應承,必會儘力。少則三五天,多則一月左右,最遲……最遲在年關之前,本官定設法讓寶玉平安回轉府中!”
“年關之前”!這四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王夫人心上!她隻覺得眼前一黑,一股寒氣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
這哪裡是寶玉的歸期?這分明是李珩當初給她限定的、將李紈體麵的送出賈府,允她另嫁的最後期限!換言之,她若能儘快說服賈家,讓李紈“順利”地出了賈府,遂了李珩的意,那寶玉隨時便能回來!若是她辦不到,或者拖延……那寶玉就得在陰森恐怖的詔獄裡一直待到年關,甚至……更久。
而年關之時,若李紈還沒能被她“送”出賈家,那等待她的,將是比寶玉身陷囹圄更可怕萬倍的深淵——香積寺那不堪回首的醜事,將會被李珩毫不留情地徹底撕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王夫人,必會身敗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成為整個大周天下最肮臟的笑柄!死也不得安生。
巨大的恐懼,瞬間占據王夫人的心臟,讓她幾乎窒息。那曾被李珩掌控命運的絕望感再次如潮水般湧來,瞬間衝垮了她因兒子受難而升起的擔憂。不,擔憂還在,隻是被更深沉的恐懼死死壓住!這恐懼旋即又化作了那深埋心底的,對李珩刻骨銘心的恨意!這恨意是如此強烈,讓她幾乎要失去理智!
她腦中瞬間閃過無數瘋狂的念頭:去找兄長王子騰!他手握京營兵權,深得陛下信任,或許能壓製李珩;還有宮裡的女兒——賢妃娘娘元春,她若在陛下麵前吹吹枕邊風……;甚至……她還想到去找那個讓她又恨又怕的男人,如今已降爵為晉陽郡王的二皇子李景嶽!
即便李景嶽曾淩辱過她,可是……為了兒子,她可以再去求他!大不了……再讓他欺辱一回罷了……反正……在香積寺那佛門淨地,她的清白和尊嚴,早已被他踩在腳下踐踏得粉碎……。
可……即便這些手段能救回寶玉,也未必能把李珩徹底壓死,反而會徹底激怒了他,到時他若是徹底撕破了臉,還不是一樣把那醜事抖出去?皇帝不可能殺李景嶽,但絕對不會讓她這個不知廉恥的“淫婦”活著,甚至……還會讓整個王家、賈家都跟著她一起陪葬!到那時,寶玉、元春、哥哥王子騰不還是一樣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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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這些瘋狂的念頭剛剛升起時,李珩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冰冷眸子,就再次鎖定了她。李珩的聲音不高,卻如同地獄傳來的喪鐘,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漠然和赤裸裸的威脅:
“當然,若二太太另有門路……”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京營節度使王大人,或者……去求賢妃娘娘。甚至……晉陽郡王的門路,不防大可一試!”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王夫人瞬間變得更加慘白的臉色,才慢悠悠地繼續說道:
“不過,本官好心提醒二太太一句,寶玉和尼姑有染這等醃臢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被張揚出去!到時候,恐怕就不是身陷囹圄這麼簡單了。希望二太太……三思,莫要一時衝動,做下無法挽回的錯事!真到了那一步……彆說本官,恐怕連陛下,都難以轉圜了!”
王夫人隻覺得一股腥甜湧上喉嚨,眼前陣陣發黑。李珩的話,哪裡是提醒?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若敢耍花招,那他就會讓她王夫人和寶玉母子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王子騰的權勢、元春的恩寵、甚至整個賈家和王家的百年聲譽及九族性命,都將因她而化為烏有,淪為整個大周朝野的笑柄和恥辱!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淹沒。她站在那裡,麵無人色,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仿佛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那刻骨的恨意,在絕對的力量和致命的把柄麵前,隻能化作無儘的冰冷,再次深深埋入骨髓,連半點勝算都沒有,她又哪裡敢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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