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4年漢·漢王四年西楚·霸王四年農曆十二月初七至十四
高順體質76)率領四百二十七“鬼騎”,如同投入冰海中的幾粒黑沙,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狄道以西的茫茫風雪之中。他們帶走的,不僅是狄道城最後一點精銳的戰力,更是李淩20歲)手中唯一一柄能夠主動刺向敵人心臟的、淬火的利刃。
刃已出鞘,城…卻愈發空虛。
狄道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隻剩下疲憊的軀殼,在酷寒與絕望中瑟瑟發抖。城頭戍卒的數量肉眼可見地減少,巡弋的間隔被迫拉長。寒風刮過空曠的校場,卷起雪沫,帶著死寂的嗚咽。
行轅內,藥味與炭火氣混合,沉悶得令人窒息。李淩體質51)裹著裘氅,斜倚在榻上,麵色蒼白如紙,每一次呼吸都顯得異常艱難,胸腔內如同塞滿了冰碴。案頭,那幅染血的河西草圖已被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更詳儘的狄道城防圖。
【係統提示:宿主生命體征緩慢回升中…體質:52重傷未愈,極度虛弱,嚴重畏寒)…信仰值:21點緩慢自然增長)…祖龍魂佩能量:0.12深度休眠,恢複極其緩慢)…】
21點信仰值,魂佩依舊沉寂。身體的恢複,慢得仿佛被這嚴冬凍結。高順的離去,抽走的似乎不僅是兵力,還有這座城最後一絲鮮活的氣力。
“王爺…”郡守李信政治78)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掀簾而入,帶來一股寒氣,“各門守軍已按您的吩咐,重新調配,然…兵力捉襟見肘,缺口極大!尤其是西門和北門,每麵城牆…僅剩不到兩百可戰之兵,且多為傷愈者或年邁郡兵…”
“民壯呢?”李淩聲音微弱,眼睛卻未睜開。
“已…已征發兩輪,十六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男丁,皆已編入輔兵營,協助守城、運輸、巡夜。然…凍傷減員日增,士氣…極其低落。”
“告訴他們,”李淩緩緩睜開眼,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絲冰冷的重量,“守住城,才有活路。城破…皆死。本王…與他們同在。”
“諾…”李信咽了口唾沫,繼續稟報,“糧秣…按目前消耗,僅可支撐…二十日。若…”
“沒有若。”李淩打斷他,“削減口糧。守城士卒維持原量,輔兵減一成,婦孺老弱…減兩成。告訴他們,這是…戰時。”
李信臉色一白:“王爺,這…”
“執行命令。”李淩的語氣不容置疑,“炭火、藥材,亦照此例。優先供給傷兵營與城頭。”
“諾…”李信聲音發顫地領命,又道:“還有…羌人那邊,俄何又派人來催要那五百石鹽了,言辭…頗為不善。”
“給他。”李淩淡淡道,“但告訴他,我要看到的‘動靜’,還沒看到。若他隻是敷衍了事…這五百石鹽,就是燒當部在這個冬天,能從我這裡得到的…最後一粒鹽。”
“是…下官明白。”
李信退下後,行轅內重歸死寂。李淩強撐著坐起身,劇烈的咳嗽讓他渾身顫抖。劉玥昭武王妃)默默遞上溫水,眼中滿是血絲與憂懼。
“玥兒,”李淩握住她冰涼的手,聲音沙啞,“怕嗎?”
劉玥用力搖頭,淚水卻止不住滑落:“妾身不怕死…隻怕…”
“怕我撐不住?”李淩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容,“放心…閻王爺…還收不走我。”他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高順他們…應該快到地方了…”
每過一刻,內心的焦灼便加深一分。那四百多人,是他最後的賭注。成敗…關乎存亡。
等待,是最煎熬的酷刑。
一連數日,西麵毫無音訊。高順及其鬼騎,如同石沉大海,生死不明。
而壞消息,卻接踵而至。
先是北麵斥候回報,休屠王本部騎兵的調動越發頻繁,遊騎活動範圍已深入漢軍傳統防線十裡之內,挑釁意味十足。甚至有零星的匈奴偵騎,試圖趁夜靠近狄道外圍的烽燧,雖被擊退,卻預示著風暴將至。
緊接著,派往羌地的細作傳回密報:燒當、先零兩部,在收取了五百石鹽後,確實派出了數百騎西出陽關故道,但…隻是虛張聲勢,繞了一圈便迅速撤回,並未真正襲擾匈奴側翼。反而與北麵的休屠王部使者,有了秘密接觸!
“背信棄義!”李信得到消息時,氣得渾身發抖,“王爺!羌人…恐已不可信!”
李淩聽完,沉默良久,臉上竟無絲毫意外之色,隻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意料之中。”他淡淡道,“羌人…從來隻信實力。他們是在觀望,在看…我和休屠王,誰先倒下。傳令各隘口,加強對羌地方向的戒備。但…暫不要與之衝突。”
“諾!”
最大的危機,來自內部。
嚴酷的寒冬和削減的口糧,終於擊垮了部分人最後的忍耐力。
臘月十二,城南輔兵營發生小規模炸營!數十名凍餓交加的民壯,在幾個悍匪的煽動下,試圖衝擊糧倉,與守倉郡兵發生衝突,死傷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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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來,行轅震動。
李淩聞訊,竟猛地從榻上站起,不顧眩暈,厲聲道:“備轎!去南營!”
“王爺!您的身子不能吹風!”劉玥和李信同時勸阻。
“滾開!”李淩一把推開他們,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厲色,“此時若退…狄道頃刻即潰!”
當李淩的肩輿出現在一片狼藉、群情洶洶的南營時,所有騷動瞬間靜止了。
人們看著那位被厚重裘氅包裹、麵色慘白如鬼、仿佛隨時會咳血死去的年輕王爺,看著他被攙扶著,一步步走到堆積的糧袋前,站定。
寒風卷起他散亂的黑發,更顯其脆弱,卻也襯得那份強行挺直的脊梁,驚心動魄。
他目光掃過那些麵帶菜色、眼神絕望或瘋狂的民壯,掃過地上尚未乾涸的血跡和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