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兩人回到城內已是日落時分，李家此時已經通過下人得到顧臨淵回城的消息，李家老爺子也不管天色漸暗，來到了商行。
顧臨淵把李老爺子請進房內，還沒上茶，李老爺子便道：“小顧，你應該已經聽到消息了吧，我李家現在是首當其衝，真讓你說中了，縣令第一個動手的就是我李家，現在我李家已經停止私下的業務，保留官麵上的路子，收益下滑近六成，賠付對家不少銀兩，現在李家日子挺難的。”
顧臨淵對於李家的狀態並不意外，換自己是縣令，也會先拿李家開刀，況且李家本來走的也不是正規的路子，按照錦衣衛給出的信息，李家發家之前，也沒少做搶劫的事，不過李家做事還算道德，沒有趕儘殺絕，而且做事還挺乾淨，錦衣衛也就放過李家，再後來有了基礎的銀兩後，開始走私，錦衣衛隻是記錄在案，並沒有多加摻和，畢竟稅務方麵不是錦衣衛的事。
至於顧臨淵看重李家的就是他的走私渠道，至於跟誰交易，如何交易，那不是顧臨淵要的，除非李家放棄海州的家業，跑去其他的地方，否則任何人都想要這條路子。
“李老頭，暫停業務也好，省的縣衙抓住你的把柄，不過我有一事問下，你這能否搞定糧食？”顧臨淵問道。
“糧食？你找糧行不就行了？他們那多有庫存，你直接找他們。”
顧臨淵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李老爺子，李老爺子被他看的心裡發毛，帶著一絲疑問道：“你不會想要官府糧倉裡的糧食吧？路子有是有，不過現在業務停了，你沒法接手啊。”
顧臨淵被李老爺子的話驚得剛喝到口中的茶水一下子噴了出來，天地良心，顧臨淵隻是想要他從南方運點糧食，糧商也可以買，但是容易坐地起價，而且自己後續要很多的糧食，這些都要一條穩定的路子，但是從沒想要從官府那買，先不說自己錦衣衛的身份，倒賣官糧，被查到這是掉腦袋，還會連累到陳宇東。
“李老頭，你想要我死不成，官糧你敢賣，我也不敢買，我的意思是你從南方收點低價糧，我這邊接收，我知道你有三艘海船，遠海跑不了，近海還是可以的，可以從福建，兩廣地區收糧，運到這邊，到時候費用你找我結算就行。”
“官府對於糧食的檢查不會很嚴格，隻要不是通敵，糧食運送基本無憂，隻要手續齊全，哪怕縣令都沒法扣押，這些就按正規的路子走就行，至於船隻，之前掛的誰的名下我這邊管不了，運送糧食的時候可以掛商行的名號。”
李老爺子沉思了半晌，這樣有利有弊，這樣一來，李家等於綁在誠隆商行，雖然可以保全自身，但是自己的三條海船早晚會是商行的，誠隆商行這算是趁火打劫。
顧臨淵知道這事放在誰身上都不好受，但是三條海船還有經驗豐富的船員這些都是顧臨淵所需要的，這是自己規劃的一步重要棋子，如果沒有新任縣令下手，顧臨淵拿李家暫時沒有辦法，現在自己是落井下石，但是也能最大程度的保留李家的家業。
至於說李老爺子投靠王家，王家雖然掌握碼頭，但是還是屬於本地勢力，和商行對比，體量還是小了太多，縣令真要管轄，王家也不會好受，投靠縣令，那李家會在海州徹底失去話語權，雖然背靠官府好做事，但是也要先有投名狀，倒是不止走私渠道沒了，家業估計也要損失一大部分。
“李老頭，到時候商行會給你其他利益分配，不必糾結那幾艘船舶，由黑轉白，未嘗不是一種好事，不是嗎？”顧臨淵繼續對著李老爺子畫大餅。
這顧臨淵倒是沒有騙他，自己還有很多現代工藝圖紙在腦海中，不說比他小心翼翼的走私賺的錢多，但也是一種洗白的方式，三條海船，明朝各地的水軍都不一定擁有這些，也不知道這李老頭咋搞到的，錦衣衛裡也沒有詳細信息，當時看到這信息後，顧臨淵心裡就想要拿下，不過沒有機會，一開始隻打算借用李家的渠道，慢慢蠶食這幾艘海船。
現在可以直接明牌，就看李老爺子如何選擇了。
“顧小子，你真狠，你應該早就算計好了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好久沒有被人這麼設計過了，還是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算計。”李老爺子在顧臨淵說完後，仔細思考了一會兒，也就想明白了，自始至終，李家始終都是顧臨淵和縣令手中的棋子，唯一不同的是，縣令一開始就是明牌，直接亮明身份讓你選，而顧小子是一步一步設套，可憐自己還一口鑽了進去。
“老爺子，你應該是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當你有三條海船的時候，就應該知道自己很可能保不住的。”顧臨淵看著李家老爺子慢慢的說道。
“那你小子不怕我一狠心讓你們誰也得不到嗎？”李老爺子不甘心的說道。
“不，不會的，老爺子，自從縣令上任的那一刻，你的信息估計已經被查明了，這時候你們李家已經被端上餐桌了，真要是讓縣令一無所獲，哪怕我商行不參與行動，我相信李家也會被啃得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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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新任的郭縣令不像之前縣令，他是勳貴出身，之前的利益滿足不了他的，況且他的到任本就是勳貴和文官的角逐才產生的，這是勳貴發力的結果，你應該能想到你最後的結果。”
顧臨淵的話，讓李老爺子清楚的知道，商行的背景足夠和勳貴碰一碰，這縣令的到來，自己不知，顧臨淵是十分清楚，而且知道為什麼上任，由此可見商行的背景也是深厚，思考了許久，李老爺子開口道：“小子，你贏了。”
“老爺子，不是我贏了，是無奈下的最優選擇，您放心，您李家的家業我不會動，後續商行會從其他地方補償給您損失的利益。”顧臨淵這時也算放下心來，對著李老爺子承諾道。
李老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顧臨淵，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這操作的如此熟練，心裡忍不住暗罵，這特麼真是一個少年人所為嗎？比許多老家夥還狡猾，但是這棗不得不說吃的是真香。
李老爺子從懷中掏出一份令牌，遞給顧臨淵，道：“拿著這令牌，上回宴會上你不是隻看到我家老二嗎？老大李乘風說是在外處理業務，其實是在天津港的海船上，你拿著這份手令，他會明白的，到了天津城，南城門進入後，左手第三家門口有個桃木門的那戶小院在門上掛上麻布條，第二天再去就可以聯係上了。”
顧臨淵也被李老爺子這謹慎的態度嚇到了，人老成精，說的就是李老爺子，不怪乎能守住這麼大的家業，要不是李老爺子告訴自己，顧臨淵發現自己還真不一定能拿到李家的船，人往往因為自大，會導致滿盤皆輸，顧臨淵默默的在心底不停的警醒自己，切不可盲目自大。
“老爺子，既然如此，明日在李家出行的旗幟上加上誠隆商行的標誌，剩下的交給商行就行。”
李老爺子也是徹底放鬆下來，心想本身李家走私的渠道已經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最近海盜還越來越多，海上貿易受到了極大影響，很早之前就打算轉型走向明麵，但是沒有人能拉上岸，而且三艘船的利潤太大，李老爺子也不敢直接交出，之前陳宇東管理商行的時候，他就覺得背景深厚，自新任皇帝登基後，誠隆商行就開始建設起來，然後淮安府已經出現大量分店。
當時自己就想看看能否搭上線，畢竟能開這麼多商行還無事的，應該是陛下的從龍之臣所開的，奈何自己隻是本土小勢力，商行不一定看的上，況且他還不清楚陳宇東的性情是什麼樣子的，萬一看上了，直接吞並李家，那他積攢了大半輩子的產業就會這麼沒了，直到看到陳宇東讓顧臨淵接手商行的時候，他覺得機會來了。
當日商行賣酒，自己當時去捧場，哪怕酒水再差，自己也要購買，不過沒想到賣的酒真的是好酒，也讓自己喜歡上了這鬆澗雪，酒如其名，然後靠著酒水搭上了顧臨淵，通過溝通發現這孩子不簡單，怪不得之前的東家陳宇東放心讓他接手，要是自家兒子能像顧臨淵一樣，自己也就放八百顆心了。
再然後，沒想到一次次接觸，才發現此子甚是妖孽，要不是年紀在這，信息很容易查到，自己真懷疑是老不死的在裝年輕，正好自己謀求上岸，新任縣令又強勢壓迫，雖然三艘海船自己也舍不得，但是也必須交出來，否則李家難保。
本來今日就想問問顧臨淵誠隆商行能否保存李家，直至今日聽到顧臨淵的話後，才發現自己已成兩人的棋子，兩方都看重自家的渠道，不過顧臨淵這小子還算厚道，而縣令就是要李家臣服他，真是一個比一個深沉，兩人沒有一個是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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