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營火車站的午夜,總像被泡在冷水裡。鐵軌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冷光,風穿過空曠的站台時,會裹著鐵鏽和舊機油的味道,在候車室的玻璃上撞出細碎的嗚咽。51號站台是個臨時站台,平時隻用在春運或貨運高峰,大部分時候都鎖著,隻有牆角的路燈還亮著——那盞燈的鎢絲快燒斷了,光線下墜成昏黃的圓,把站台邊緣的陰影拉得又細又長,像無數隻垂在半空的手。
小李攥著巡邏手電,指節捏得發白。他剛入職半年,值夜班的次數屈指可數,老同事王哥上周還跟他說:“51號站台彆多待,去年暴雨夜丟了個人,到現在沒找著屍首。”當時他隻當是前輩嚇唬新人,可今晚走到站台入口時,手電的光突然晃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
他停住腳,側耳聽。風裡除了鐵軌的嗡鳴,還有細碎的腳步聲,從站台深處傳來。
“誰啊?”小李喊了一聲,聲音在空蕩的站台上飄遠,回來時帶著點回音。沒有應答,隻有腳步聲還在響,慢騰騰的,像是怕踩碎什麼。他咬咬牙,舉著手電往裡走——手電光掃過積灰的長椅,掃過貼滿舊海報的柱子,最後停在站台儘頭的角落。
那裡站著個青年。
青年穿件洗得發白的黑夾克,袖口磨出了毛邊,領口彆著枚生鏽的鐵扣。一頂舊草帽壓得很低,帽簷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截線條僵硬的下巴。他雙手插在夾克口袋裡,腳尖對著鐵軌,像是在看什麼,又像是隻是在發呆。風把他的衣角吹起來,小李隱約看到他褲腿上沾著些深色的印子,像是泥,又像是彆的什麼。
“同誌,”小李放輕腳步走過去,“這時候沒車了,時刻表後半夜都空著,您等哪趟啊?”
青年沒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轉過來。草帽下的臉很白,嘴唇乾裂,泛著點青紫色。他說話時聲音沙啞,像是喉嚨裡卡了沙:“我不等車,等朋友。”
“等朋友?”小李愣了一下,“這都午夜一點了,您等多久了?”
青年的眼睛藏在草帽陰影裡,小李看不清他的眼神,隻覺得那片陰影裡冷得慌。“一年了,”他說,“去年今天,我們約好在這裡見。”
小李心裡咯噔一下。去年今天?不就是老同事說的那個暴雨夜嗎?他下意識攥緊了手電,又覺得自己不該疑神疑鬼,說不定隻是巧合。“這麼冷的天,您在這兒待著會凍著的,”他放軟語氣,“候車室有暖氣,我給您倒杯薑茶,您先去暖和暖和?”
青年沉默了幾秒,然後輕輕點頭。小李鬆了口氣,轉身往候車室走,心裡還想著:這人看著挺老實,說不定是跟朋友鬨了誤會,等了一年也夠執著的。他快步走到值班室,倒了杯薑茶,保溫杯揣在手裡暖乎乎的,剛要轉身,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是那個青年?他怎麼跟過來了?
小李回頭,卻沒看見人。就在這時,他聽見站台方向傳來青年的聲音,比剛才更沙啞,還帶著點顫抖:“你看……就是那裡……”
小李心裡一緊,拿著保溫杯往站台跑。剛拐過柱子,就看見青年站在鐵軌邊,手指著鐵軌內側的一塊地麵。那裡的碎石子顏色比彆處深,像是被什麼東西浸透過,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點暗褐色。
“去年暴雨夜,”青年的聲音飄過來,風把他的草帽吹得歪了歪,“我就在這兒,被一輛貨車撞飛了……”
小李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那塊深色的印記越看越像血漬。他心裡發毛,剛想回頭問點什麼,突然一陣風卷過來,直接掀掉了青年的草帽。
那一刻,小李的呼吸驟停了。
青年的臉一半已經腐爛了。左臉頰的皮膚爛成了黑褐色的糊狀,蛆蟲在腐肉裡鑽來鑽去,有的爬出來,順著下巴往下掉,落在夾克上。他的左眼是空的,黑洞洞的眼眶裡積著些渾濁的液體,右眼倒是還在,卻蒙著層白翳,直勾勾地盯著小李。夾克領口的鐵扣旁邊,滲著些暗紅的印子,湊近了能聞見一股混雜著雨水腥氣的腐臭味,直往鼻子裡鑽。
“我等他……等了一年……”青年的嘴唇爛得不成樣子,說話時嘴角往下掉著腐肉,“他說會來的,暴雨夜也會來……可他沒來……”
小李手裡的保溫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薑茶灑出來,冒著熱氣,很快被冷風裹住,涼得像冰。他想喊,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雙腿軟得像麵條,他往後退了一步,腳腕撞到長椅腿,“咚”地摔在地上。手撐在碎石子上,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往骨子裡鑽,他看見自己的手在發抖,抖得連手電都握不住。
青年還站在鐵軌邊,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夾克上的深色印子慢慢擴散開來,變成了一片發黑的水漬。他的臉越來越模糊,蛆蟲掉在地上,很快就不見了。最後,隻剩下那頂舊草帽飄在半空,轉了個圈,然後輕輕落在鐵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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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眼睜睜看著青年的身影一點點消散,直到完全看不見。站台又恢複了寂靜,隻有風還在吹,把草帽吹得在鐵軌上滾了幾圈,最後停在那塊深色印記上。
那天夜裡,小李是爬回值班室的。他把自己鎖在屋裡,抱著被子發抖,直到天快亮才敢閉眼。可一閉眼,就看見青年那張腐爛的臉,聽見他沙啞的聲音:“我等他……等了一年……”
後來,小李再也不敢值夜班了。他跟領導申請調去白班,可就算是白天,路過51號站台時,他也會加快腳步,不敢往那個角落看。老同事問他怎麼了,他隻敢含糊地說做了噩夢,卻不敢說那天夜裡的事——他怕彆人說他瘋了,更怕自己再想起那股腐臭味。
再後來,51號站台的怪事就傳開了。有個夜班值班員說,半夜看見站台儘頭有個戴草帽的影子,站在鐵軌邊,像是在等人。還有個清潔工說,早上打掃時,看見鐵軌上有頂舊草帽,撿起來一捏,卻碎成了灰。
沒人知道那個青年叫什麼,也沒人知道他等的朋友到底來了沒有。隻是從那以後,東營站的工作人員都默認了一個規矩:午夜過後,誰也彆去51號站台。
有時候,夜班的火車路過51號站台,乘客會看見站台上有個模糊的影子,戴著頂舊草帽,靜靜地站在角落。列車員會趕緊拉上窗簾,低聲說:“彆往外看,那是等朋友的人。”
風還在吹,鐵軌還在嗡鳴。51號站台的路燈依舊昏黃,那個影子還站在那裡,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等著一個永遠不會來的朋友,也等著一個永遠不會結束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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