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槍套邊緣，那層黏液像某種活物，順著指紋縫隙往皮膚裡鑽。太陽穴突突直跳，引擎啟動的嗡鳴震得耳膜發脹，他想起幼時在廢棄礦井裡聽過的地心震顫——那些沉睡萬年的岩層，此刻正在戰艦金屬外殼下蘇醒。
倒計時啟動。通訊器裡的電流聲突然刺耳，副官的聲音像是隔著三層防彈玻璃。
烈風突然咳嗽起來，金屬地板上濺開暗紅血點。他抹了把嘴角，槍管在掌心轉了半圈又攥緊，指節撞在腰帶上發出悶響。頭兒，這引擎……話音未落，躍遷的失重感已經攥住了所有人，星耀看見伊莎貝拉的戰術筆從指間滑落，在半空劃出銀色弧線。
黑暗降臨的瞬間，星耀的瞳孔猛地收縮。x9星雲的紅光透過舷窗，在操作台上投下蛛網般的裂痕。技術員的聲音從揚聲器裡炸開：目標……尾音被某種高頻乾擾吞沒，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梟。
星耀的指甲掐進掌心，直到嘗到鐵鏽味。不可能。他盯著星圖上消失的紅點，突然想起三年前那艘科考船的殘骸——那些被整齊切割的金屬板，在真空裡飄了整整七年。
烈風的槍套碰撞聲在身後響起，他舔了舔開裂的嘴唇：要下去嗎？
全員戰備。星耀按下按鈕時，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防彈玻璃上扭曲成怪誕的形狀。第一架偵察機傳回的畫麵讓控製台泛起冷光，那些漂浮的殘骸斷麵整齊得令人心悸，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手術刀剖開。
高階文明。伊莎貝拉的手指在全息鍵盤上飛掠，屏幕藍光映得她臉色發青，他們的電路紋路……在自我複製。
警報聲就是在這時響起的。星耀的後頸突然竄起一股寒意，他抓住控製台的金屬支架，看著引力場數值像失控的電梯般飆升。脫離軌道！話音未落，重力係統發出垂死的哀鳴，他看見伊莎貝拉的咖啡杯從半空墜落，褐色的液體在失重中凝成晶瑩的球體。
引擎熔毀！
導航係統……
星耀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扯開領口，喉結滾動著咽下血腥味。手動切斷量子鏈！他的吼聲被警報聲撕成碎片，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他手腕的力度——同樣的絕望，同樣的不甘。
當戰艦被拖進漩渦時，星耀的視網膜上還殘留著警報燈的殘影。時間在強磁場裡被拉成橡皮筋，他看見伊莎貝拉的頭發在失重中豎起，像隻炸毛的貓。然後是驟然的寂靜，死寂星球的幾何紋路在舷窗外展開，像是某種古老文明的密碼。
原初協議。伊莎貝拉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她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它們在等……某種驗證。
烈風的槍管突然轉向舷窗，他的瞳孔收縮成針尖：那些光點……
星耀的喉結動了動，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無數機械飛行器的反光中碎成千萬片。發射鍵在指下發燙，他想起邊境線上的流民——那些被機械義肢替換掉四肢的人，眼神裡永遠殘留著對金屬的恐懼。
先聯係。他的聲音像是從很深的地方浮上來，如果它們聽不懂……後半句被引擎的轟鳴吞沒，第一波能量束擦過艦體時，他聞到了臭氧的味道。
伊莎貝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裡：看這個信號！她的瞳孔裡跳動著幽藍的數據流，三年前的海盜……
星耀的太陽穴又開始抽痛，他想起貨箱上那個熟悉的標誌——此刻正在屏幕上閃爍，像隻嘲弄的眼睛。機械艦隊的紅光映在每個人臉上，烈風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這次可彆手軟啊，頭兒。
當那個金屬臉龐出現在屏幕上時，星耀的掌心已經沁出冷汗。對方的合成音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像是從深海傳來的鯨歌：證明。
他扯開領口，露出鎖骨下的舊傷疤——那是十二歲時被機械獸抓傷的痕跡。這裡。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嘶啞，現在，輪到你們證明自己。
紅色光芒亮起的瞬間，星耀按下了全艦廣播。他的聲音在金屬艙壁間回蕩，帶著金屬刮擦般的質感：列隊，接敵。烈風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像是某種危險的信號。戰艦衝向機械深淵時，他看見伊莎貝拉在副駕駛座上閉目祈禱，十字架項鏈在頸間晃成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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