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靴底碾過鹽堿地最後一道裂痕，前方燈塔的光柱掃過他的肩甲，映出半邊焦灼的紋路。他沒有停下，也沒有加快腳步，隻是將左臂緩緩垂下，掌心朝外翻轉——那是舊日軍團中“無害接近”的暗語。三小時前，他還跪在維度裂隙的儘頭，用斷鏈圖騰撕開回歸之路；此刻，他站在人類防線的邊界，迎著風沙走向那片曾以為再也回不去的燈火。
運兵車從基地大門衝出，履帶卷起塵浪。車門打開時，士兵們魚貫而出，列成兩排卻沒有敬禮。他們穿著磨損嚴重的動力裝甲，武器收在背後，手握拳貼於胸口——這是前線戰士對歸陣者的最高禮節。雷煌認出了其中幾張臉：第三突擊隊的老兵巴恩斯，左眼被酸液腐蝕後裝了民用級光學鏡；通訊兵莉娜，曾在撤離戰裡為他接通過最後一條頻道。他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確認一件失而複得的兵器是否還能運轉。
他向前走了兩步，喉嚨乾澀得發痛。“我還活著。”聲音不大，卻順著風傳到了最遠的一排人耳中。
年輕士兵科爾第一個動了，摘下手套快步上前，手指微微發抖：“長官……我們收到了您穿越信號，但沒人敢信。”
雷煌握住他的手，指節因舊傷有些僵硬，但力道沉穩：“我答應過要回來。”
這句話像一道閘門被推開。士兵們陸續圍攏，有人拍他的肩膀，有人低聲說“歡迎回家”，更多的人隻是盯著他左臂上那道仍在滲血的圖騰。沒有人問裂隙裡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提守門者或係統協議——那些屬於神域的詞，不屬於此刻的戰場。
艾德琳站在人群外側，背對著主燈塔的光源。她的動力甲肩部有一塊未清理的綠漬，在暮色裡泛著冷調的反光。項圈貼著頸側皮膚，已經開始升溫，但她沒有去碰它。三年前最後一次見到雷煌時，他正被亞空間潮汐卷入黑洞邊緣，她用儘靈能推送了一段坐標，卻不知他是否收到。現在，他站在這裡，呼吸節奏紊亂，肋骨斷裂的痕跡透過作戰服輪廓清晰可辨，可靈魂頻率……和記憶裡的那一道完全重合。
雷煌正與一名老士官交談，忽然察覺到視線的重量。他抬頭看去，兩人目光在空中相撞。那一瞬，機械教義眼自動校準了距離、心跳頻率、瞳孔收縮速度——一切數據都指向同一個結論：這不是投影，不是殘影，也不是混沌編織的幻象。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艾德琳已經邁步。
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掙脫某種無形束縛。士兵們自動讓開一條通道，沒有人說話。當她走到雷煌麵前時，項圈已經燙得開始釋放微弱蒸汽。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敬禮，而是突然抬手，一把抓住他的作戰服前襟，將他拉向自己。
雙臂收緊的瞬間，金屬碰撞聲刺破寂靜。
她抱得很緊，近乎粗暴，仿佛怕一鬆手他又會消失在維度儘頭。雷煌愣了一下，隨即抬起右臂，輕輕環住她的後背。他能感覺到她肩甲上的冷鏽味混著體溫蒸騰而起，項圈的熱度透過布料烙在他的鎖骨上。這不是戰術動作，也不是儀式性慰問——這是審判庭異端調查官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失控。
“你回來了。”她終於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被風撕碎，“你真的回來了。”
雷煌沒回答。他閉上眼，感受到她體內靈能脈衝正不受控地湧動，與自己殘存的量子綁定場產生微弱共振。這種同步率本該在跨維度跳躍後徹底中斷，但現在，它們正在緩慢蘇醒。
人群安靜地看著這一幕。有人低頭抹了把臉，有人默默舉起拳頭抵在心口。巴恩斯站在後排，悄悄卸下了肩炮保險栓——那是個無意識的動作，就像當年雷煌帶隊突入敵巢前，全隊都會做的準備。
艾德琳鬆開手時，指尖還在微微顫抖。她退後半步，重新挺直脊背，試圖恢複調查官的姿態，但項圈的紅光仍未熄滅。雷煌看著她，忽然伸手，用拇指擦去她下頜處一道不知何時劃破的血痕。
“你不該這麼衝過來。”他說。
“那你呢？”她反問，“誰準你一個人闖回來的？”
話音未落，遠處基地主閘突然響起警報音。探照燈全部轉向天空，軌道層傳來引擎轟鳴。有人喊了一句：“偵測到高能波動！來源不明！”
士兵們立刻進入戒備狀態，但沒有一人離開原位。他們站在雷煌周圍，形成一道人牆，槍口對外，背對著他。
雷煌抬起頭。夜空尚未全黑，但星軌出現了異常偏移。一道細小的裂縫正在大氣層外緩緩展開，形狀如同被電流灼燒過的傷口。那不是自然現象，也不是常規躍遷通道——那是某種存在正試圖錨定坐標。
艾德琳的手按上了腰間的靈能抑製器調節鈕，聲音冷了下來：“它跟著你回來了。”
雷煌盯著那道裂痕，體表電弧悄然浮現，沿著七處磁錨節點遊走。他沒否認。
他知道，守門者協議不會輕易放過叛逃者。真正的清算，從來不在裂隙之內，而在歸來之後。
風卷起沙粒，打在裝甲板上發出密集脆響。雷煌向前踏出一步，站在所有人前方，左臂圖騰徹底亮起，藍白電光如鎖鏈斷裂般炸開一圈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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