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指尖還搭在控製台上,那道殘餘電流並未熄滅,而是以一種不規則的節奏明滅著。他沒有收回手,也沒有啟動躍遷程序。剛才那一瞬的觸碰感仍在神經末梢遊走,像是一根細針反複刺入腦乾深處。
他的右眼義體仍處於低功耗休眠模式,畫麵邊緣殘留著幾道未清除的符文殘影。左臂的舊傷持續傳來鈍痛,不是劇烈撕裂,而是一種深層組織被緩慢侵蝕的壓迫感。他知道這是亞空間諧波殘留的影響,若再維持共振狀態超過兩分鐘,磁錨網絡可能自行激活,引發不可控的能量反噬。
就在此時,意識深處炸開一道無聲的震蕩。
不是聲音,也不是圖像,而是一種結構化的信息流,直接嵌入他的思維回路。三幀畫麵接連閃現——倒懸神殿崩塌、鐘型結構爆燃、胸口權杖沉入至柄根。每幀停留不足零點三秒,卻攜帶精確的時間標記:47秒後。
這不是通訊。
是預知崩裂時的本能投射。
雷煌瞳孔驟縮。他立刻認出這股信息源的波動特征——與凱莉斯的量子綁定通道完全吻合。她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嘗試建立語音鏈接,隻是將即將發生的未來強行塞進他的感知層。這種傳遞方式極度危險,意味著她的水晶骨翼正處於極限碎裂邊緣,每一次碎片剝落都會造成不可逆的靈魂損傷。
他不再猶豫。
雙手猛然壓下控製台兩側導電槽,體內磁錨網絡瞬間切換為強製關閉模式。藍白電光從皮膚表麵急速退縮,如同潮水倒灌回深海。右眼義體發出輕微過載警報,但他直接切斷了所有輔助係統,任由視野陷入短暫模糊。
攻擊計劃中止。
護盾節點坐標雖已鎖定,但此刻發動打擊無異於引爆定時炸彈。那不是防禦裝置,而是供能中樞,一旦外部乾擾超出臨界閾值,內部高維粒子流將發生連鎖坍縮。凱莉斯看到的爆炸,不是結果,是起點。
雷煌啟動短距躍遷協議,安全距離設定為8.3萬公裡,位於火星陰影側小行星碎片帶外緣。係統提示需要三秒完成充能,他等不了那麼久。
他將剩餘電場集中在背部推進陣列,以自身為導體進行非標準反推。電流順著裝甲接縫噴湧而出,在真空中劃出數道扭曲弧光。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向軌道外側疾射而去。
脫離原位的瞬間,他回頭望了一眼。
能量裝置依舊懸浮在火星軌道上方,表麵奸奇符文流轉不息,綠光頻率比此前加快百分之五。倒置的鐘型結構在全息掃描中微微膨脹,腔體內部的搏動間隔正在縮短。時間刻度同步跳動:39秒。
他還剩一次機會。
在躍遷引擎完全激活前,他調出私人日誌加密通道,將最後一段數據注入背景輻射流。這段信息不含任何坐標或戰術指令,隻有一串由伏爾康基因脈衝編碼的序列——那是他在第七號角鬥場瀕死時記錄下的心跳節律,唯有賢者歐米伽7能從中解析出真實含義。
傳輸完成,躍遷程序進入最終階段。
雷煌閉上雙眼,任由意識隨電場波動進入短暫剝離狀態。他知道凱莉斯不會再傳訊,那種級彆的預知透支足以讓她陷入數日昏迷。靈魂綁定通道已經靜默,隻剩下一段微弱的共振餘波還在緩緩衰減。
八萬三千公裡的距離不算遠,但在高維戰場中,毫秒之差便是生死之隔。
躍遷啟動。
空間褶皺在周身形成環狀電暈,下一瞬,他已被拋入漆黑虛空。遠處,火星的暗麵如巨獸般橫亙天際,小行星碎片散落成帶,反射著微弱冷光。他的位置穩定下來,懸浮於一塊直徑約百米的岩體陰影之後,正對能量裝置主體。
掃描係統重新校準。
畫麵上,護盾結構一切如常,符文運轉流暢,沒有任何即將崩潰的征兆。但雷煌知道,真正的爆炸不會體現在外部形態上。那將是內部維度的徹底翻轉,就像一顆心臟突然開始向外泵血。
他調出計時器。
剩餘時間:12秒。
通訊頻道仍然靜默。賢者未回應,基地未發出警告信號。整個戰場仿佛陷入某種詭異的停滯。隻有他自己清楚,這場風暴的起點,正是他剛剛撤離的位置。
6秒。
他的呼吸放緩,體內磁錨保持關閉狀態,僅靠基礎神經反射維持機體運作。右眼義體重啟自檢程序,畫麵逐漸清晰。左臂的鈍痛仍未消退,反而隨著倒計時推進愈發尖銳,像是有某種東西正沿著骨骼向上爬行。
3秒。
他睜眼。
視線牢牢鎖住鐘型結構的核心腔體。那裡,原本規律搏動的紋路突然出現一次異常收縮,幅度超出正常值百分之二十三。緊接著,腔壁表麵浮現出極細微的裂痕,呈放射狀擴散。
2秒。
沒有閃光,沒有衝擊波。
裝置內部的空間開始扭曲。一層看不見的波紋以核心為起點向外蔓延,所經之處,光線發生偏折,小行星碎片的輪廓瞬間模糊。雷煌的頭盔傳感器發出無聲警報——局部引力場正在失控。
1秒。
整座裝置猛地向內塌陷,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攥緊。然後——
爆。
不是火光,不是碎片四濺。
是光。
純粹的、不含任何色彩的白光從中心迸發,瞬間吞噬周圍數千公裡範圍。那光芒不擴散,也不衰減,而是像一堵牆般立在那裡,將現實切割成兩半。雷煌的視網膜捕捉到最後一幀畫麵:倒懸神殿的輪廓在強光中浮現,隨即化為齏粉。
衝擊波緊隨其後。
儘管身處安全距離,他的裝甲仍承受了相當於三級磁暴的震蕩。外部塗層多處剝落,傳感器全部失靈。頭盔內響起緊急修複提示,但他顧不上查看。
他隻知道一件事——凱莉斯的預知,分秒不差。
白光持續了整整七秒才開始退去。當視野恢複時,原裝置所在位置已成一片虛無。沒有殘骸,沒有能量殘留,甚至連空間褶皺都趨於平靜。仿佛那裡從未存在過任何物體。
雷煌緩緩抬起右手,掌心朝向那片空洞。
一道微弱的電弧從指間升起,顫抖著延伸了一寸,便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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