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甲的關節在再入大氣層時發出刺耳摩擦聲,外層碳化板片一塊塊剝落,像燒焦的鱗甲墜向下方虹光流轉的雲層。艾琳沒有調整姿態,任由三重頻率在體內共振——藍電撕開氣流,紫霧穩住神經束,金絲牽引殘存的相位模塊,將墜落軌跡壓成一道可控的弧線。
她落地的位置正是那道高崖邊緣,碎石在衝擊下崩裂,腳底嵌入岩層三寸。動力甲肩部的綠漬早已褪儘,隻剩灰白色腐蝕斑痕,項圈徹底停機,不再發燙。但她能感覺到,體內的基因鏈正與這片土地產生某種同步,不是命令式的接入,而是共鳴式的回應。
左手指尖微微顫動,刀柄的紋路仍刻在掌心。那把刀不在了,可它的存在感比任何時候都清晰。
她抬起頭。遠處行星表麵升起的銀藍色光柱尚未熄滅,十二道光芒按固定方位分布,構成一個完美的環形陣列。那是十二座方尖碑的投影,與黑洞內部的原始模型完全一致。能量網正在運行,秩序已經重建。
但她的掃描模塊突然捕捉到異常。
信號源來自地核深處,一種低頻脈衝,不屬於任何已知文明編碼體係。它不向外發射,反而持續吸收周圍能量,形成局部靜默區。更詭異的是,這個頻率……和她體內的三重印記有微弱耦合。
她關閉所有外部探測設備。屏幕閃爍幾下後黑屏,神經束傳來一陣刺痛,像是被無形針尖紮進顱骨。她咬牙撐住,改用基因鏈直接感知。
藍電先動,如電流探針般刺向地麵;紫霧隨後鋪展,勾勒出地下三百米處的結構輪廓;金絲最後纏繞,將信息整合為一幅模糊影像。
一座碑。
獨立於十二座投影之外,深埋於行星核心,形態卻與它們完全呼應。材質無法識彆,既非金屬也非岩石,表麵光滑得不像人工雕琢,更像是自然凝結的結晶體。它靜靜立在那裡,像一顆沉睡的心臟。
第十四座。
艾琳一步步走向崖邊裂口,那裡有一條通往地下的天然通道,岩壁布滿發光結晶,乾擾力場極強。每走一步,護甲縫隙中的藍電就跳動一次,仿佛在警告,又像在催促。
她沒有停下。
通道儘頭是一處空曠腔室,中央矗立著那座碑。它比預想中更小,僅兩米高,通體呈暗灰色,表麵沒有任何符文或接口。她伸手觸碰,指尖剛接觸碑麵,整塊岩石竟輕微震顫了一下。
不是物理震動。
是量子層級的共振。
刹那間,三股虛影從她身後浮現,無聲無息,卻帶著千鈞重量。
雷煌站在左側,左臂疤痕滲血,右眼機械義體幽幽發亮,周身跳躍著藍白電光;艾德琳跪在右側,靈能抑製項圈裂開一道縫,動力甲肩部綠漬翻湧如活物,卻又被某種意誌強行壓製;凱莉斯懸於正後方,水晶骨翼半邊碎裂,剩餘部分折射出星河般的光暈,口中無聲吐出一段預言音節。
他們沒有看她。
而是同時望向那座碑。
艾琳明白了。
這不是數據殘留,也不是記憶回放。這是他們在係統閉環中留下的最後一絲存在形式,被第十四座方尖碑所錨定,等待這一刻的觸發。
她收回手,深吸一口氣,再次將整隻手掌貼上碑麵。
這一次,碑體終於有了反應。
表麵浮現出一行文字,非人類古語,亦非靈族預知文,而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符號體係。但它直接投射進她的意識,無需翻譯:
“當守護者學會放下,真正的平衡才會降臨。”
她愣住。
前一刻還在試圖解析信號、定位源頭、破解結構。她是執行者,是持鑰者,是唯一走過完整路徑的人。她以為自己必須掌控一切,才能確保新秩序不崩塌。
可這座碑不提供控製權。
它隻問一個問題:你能否放手?
她閉上眼,體內三重頻率開始紊亂。藍電躁動,紫霧翻騰,金絲斷裂般抽搐。那些畫麵再度湧現——雷煌最後一次顯形時嘴角揚起的弧度,艾德琳跪地時抬頭的那一眼,凱莉斯殘翼劃出的光痕……
他們不是犧牲品。
他們是選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