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仍在緩緩下落,仿佛被某種無形之力攪動著空氣。聲波炮的導軌還殘留著微弱的光暈,但能量條卻卡在“待機”狀態紋絲不動,宛如一塊即將耗儘電量的手表。
季延蹲在控製台前,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麵板上的按鈕,卻始終得不到任何回應。他低頭看了眼手腕上那塊舊手表,“方舟”的藍光閃了一下,隨即徹底熄滅——外部電源已被切斷,本地係統也無法啟動。
白幽倚靠在炮身一側,她的弓弦已然斷裂,隻剩半截垂在手中。她凝視著地上阿澈的影子,男孩蜷縮著身體,胸口緊貼著那塊木牌,皮膚泛出不正常的青白色,看起來格外駭人。
“它在吸他的東西。”她低聲說道。
季延沒有抬頭:“不是吸,是連接上了。”
就在屏障升起的瞬間,他清楚看見,那層泛著金屬光澤的能量牆上浮現出一張臉...正是阿澈的臉。雙眼緊閉,嘴唇微張,像是沉睡,又像是被人強行拖入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夢境。
“周崇山用他的木牌作錨點,構建了一個反向共振場。”季延聲音低沉,“我們發出的聲波,全成了屏障的養分。”
白幽咬緊牙關:“所以他早就計劃好了?”
“從他把孢子撒進風裡的那一刻就開始了。”季延扯下工裝夾克的袖口,露出左腕上的機械表。表盤邊緣刻著一圈細小的痕跡,其中最深的那個符號無人能識——那是“文明重啟者”的印記。
他用力一掰,表殼“哢”地彈開,露出底下三根纖細的金屬針腳。
“你要做什麼?”白幽察覺到他的動作,立刻追問。
“換個電源。”他說,“電網斷了,那就直接接入係統。”
話音未落,他已將整塊表狠狠插入聲波炮的核心插槽。
“滴...”
一聲短促提示音響起,緊接著警報紅光瘋狂閃爍。設備內部傳來刺耳的嗡鳴,炮管劇烈震動起來。
“要過載了!”白幽一把扶住支架,腳下的沙地已被震裂出數道縫隙。
季延死死盯著屏幕,瞳孔中倒映著不斷跳動的數據流。“‘方舟’正在掃描木牌頻段...找到了。它們同源,但編碼方式相反,一個在釋放信號,另一個在回收。”
他迅速調出波形圖,兩股信號並列顯示:一邊是木牌發出的脈衝,溫和而穩定;另一邊則是屏障的反饋波,尖銳、扭曲,帶著吞噬般的特性。
“他在用阿澈的能量當鑰匙,反過來鎖住我們。”季延手指劃過界麵,“那我們就讓這把鑰匙...變成撬棍。”
他按下強製同步鍵。
刹那間,炮身猛然一顫,一道藍光自插槽蔓延至整個導軌。阿澈的身體突然抽搐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悶哼。
白幽衝上前將他抱起,背對著屏障的方向。“彆看!閉上眼睛!”
可那層能量牆已經開始變化。阿澈的虛影緩緩浮現,不隻是麵部,連身體輪廓也逐漸清晰,雙手交疊置於胸前,姿勢與現實中昏睡的他完全一致。
“它在拉他進去。”白幽聲音發緊,“再這樣下去,他會把自己耗儘。”
季延額角滲出冷汗,手指在鍵盤上幾乎留下殘影。他知道不能再拖延,必須切斷屏障對木牌的單向抽取,否則不等母巢反擊,阿澈就會先支撐不住。
“得偏移輸出頻率,繞開意識連接。”他喃喃自語,“隻提取基因密鑰特征,不觸碰本體信號。”
他打開底層協議菜單,輸入了一串十六位數字。那是養父臨終前念出的密碼,也是“方舟”係統唯一一次主動提示的內容。
屏幕閃爍兩下,終於轉為綠色運行狀態。
炮管的震動減弱,能量流也趨於平穩。
“穩住了。”季延鬆了口氣。
然而就在此時,屏障上的虛影忽然睜開了眼睛。
那不是阿澈的眼神。那雙瞳孔漆黑如淵,嘴角緩緩揚起,浮現出一個不屬於孩子的詭異笑容。
白幽心頭一緊,本能地從箭囊中抽出最後一支箭。箭尾刻著一個“尋”字,原本隻是標記,此刻卻莫名發燙。
她來不及多想,抬手便是一箭。
箭矢破空而出,精準釘入虛影胸口。
沒有血,也沒有聲響。但那張臉瞬間扭曲,如同遭受電流衝擊,隨即化作一圈漣漪消散。
“有用!”她喘息著,“這東西怕這個。”
“不是怕。”季延注視著數據變化,“是你打斷了它的信號聚焦。‘尋’字的刻痕產生了微弱震蕩,乾擾了投影的穩定性。”
他轉向白幽:“你還有多少這樣的箭?”
“最後一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