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頓名為感謝、實為“酷刑”的晚餐,最終在一種極其微妙的氛圍中草草收場。
寒牙幾乎是屁股著火般逃離了501室,連告辭的話都說得磕磕絆絆,仿佛身後有上古凶獸在追趕。門關上的瞬間,他靠在冰冷的樓道牆壁上,長長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剛從誅仙陣裡爬出來,後背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浸透。他心有餘悸地瞥了一眼那扇緊閉的房門,內心對淩紅雲的“殺傷力”有了全新的、刻骨銘心的認知。這位姑奶奶,是真敢問,也真能問啊!屋內,淩紅雲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還在回味剛才從寒牙那裡“榨取”到的有限信息。雖然寒牙支支吾吾,語焉不詳,但他那驚恐的反應本身,似乎就印證了妖尊絕非善茬的“傳聞”。
“看來那個妖尊,確實很可怕。”她將碗碟放進水槽,打開水龍頭,嘩嘩的水聲掩蓋不住她語氣裡的篤定,“連寒牙提到他都嚇成那樣,肯定是積威已久,脾氣暴戾。”
秦越正將椅子歸位,聞言動作幾不可察地一頓。他抬眼看向站在水池邊那個背影,眸色深沉如夜,內裡情緒翻湧,最終卻隻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湮滅在逐漸彌漫開的洗滌劑清香裡。他走到她身邊,拿起乾淨的擦碗布,默不作聲地接過她洗好的盤子,細致地擦乾水漬。
他的沉默,在淩紅雲看來,更像是一種無言的默認,或許還夾雜著對強者的忌憚。她心中對那“塵靈浣心露”的念想,不由得又淡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憂慮——絕不能讓秦越為了自己去招惹那樣恐怖的存在。她側頭看他,燈光下他側臉輪廓冷硬,卻因專注手頭小事而透出一種奇異的柔和。水流聲,碗碟輕微的碰撞聲,還有身邊人平穩的呼吸聲,交織成一種令人心安的日常韻律,暫時驅散了她心頭關於壽命、關於妖尊的紛雜思緒。
這一夜,似乎與往常並無不同。南方的初夏之夜,空氣悶熱而潮濕,窗外偶爾傳來幾聲遙遠的車鳴,更顯得室內靜謐。淩紅雲依偎在秦越身邊,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他一縷墨色長發,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令人安心的冷冽氣息,仿佛隻要他在身邊,那些懸而未決的難題,那些潛藏在未來的隱憂,都可以暫時拋諸腦後。
然而,第二天清晨,當淩紅雲在漸亮的晨光中醒來,習慣性地向身邊摸索時,卻摸了個空。她瞬間清醒,睜眼看去,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隻有床單上輕微的褶皺證明昨夜有人在此安眠。
心,莫名地空了一下。
她披衣下床,走出臥室,一眼便看到秦越站在客廳的窗邊。窗外是江市初夏清晨灰藍色的天光,帶著水汽的朦朧,將他玄色的身影勾勒得有些模糊。他似乎已經站在那裡很久,像是在眺望這座逐漸蘇醒的城市,又像是在感知著什麼。
“秦越?”淩紅雲輕聲喚道。
他聞聲轉過身,熔金的豎瞳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清晰。他走到她麵前,抬手,指尖拂過她睡得有些淩亂的發絲,動作自然而親昵。
“吾需離開幾日。”他開口,聲音是一貫的低沉平穩,聽不出什麼情緒。
淩紅雲的心猛地一緊,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知道他並非尋常人,自有他的世界和責任,但離彆突如其來,依舊讓她鼻腔泛酸,一股強烈的不舍湧上心頭。她想起他上次的不告而彆,那幾個月空寂冰冷的等待和絕望的尋覓,幾乎成為她心底的夢魘。
但她很快壓下了這股情緒。她知道自己不能任性,不能成為他的拖累。她努力揚起一個看起來輕鬆懂事的笑容,甚至故意用帶著點俏皮的語氣說:“好啊,是回‘家’處理事情嗎?你去忙你的,不用擔心我。我現在可是很厲害的,月老殿那些dy級任務隨便做做,還能抽空研究新法術呢!”
她刻意強調了“家”這個字眼,試圖表明她理解並尊重他屬於另一個世界的事實。然而,那微微顫抖的尾音,和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還是泄露了她真實的心緒。
秦越深深地看著她,那雙能洞悉萬物本質的眼眸,似乎早已看穿她故作堅強下的不安。他沒有戳破,隻是伸出手,溫熱乾燥的掌心輕輕覆上她的額頭。
一股精純而浩瀚,卻又極致溫柔的力量,如同溫煦的暖流,緩緩注入她的靈台。那感覺不同於之前任何一次他渡給她的妖力,更加深沉,更加內斂,仿佛在他浩瀚的力量海洋中,單獨為她開辟了一處絕對安全的避風港。淩紅雲能清晰地感覺到,一個複雜而古老的印記在她額間形成,微微發燙,如同一個無聲的誓言,與她自身的靈魂產生了緊密的連接。
“這道印記,可護你周全。”他收回手,聲音低沉而鄭重,“若有危難,它會警示於吾。”
淩紅雲抬手,指尖輕輕觸摸著額間那微熱、卻看不見的印記。那裡仿佛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一種被珍而重之保護著的感覺,如同最暖的暖流,瞬間湧遍四肢百骸,將方才那點因離彆而生的空落和不安都驅散了不少。甜蜜與安心感占據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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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了。”她用力點頭,眼眶有些發熱,卻依舊努力笑著,“你……事情辦完了就早點回來。”
秦越沒有再多言,隻是俯身,微涼的唇在她額間那新烙下的印記上,輕輕印下一吻。這一吻,不帶情欲,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守護意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鄭重。
隨即,他轉身,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玄色的身影在客廳中央如同投入水麵的墨跡,微微蕩漾了一下,隨即化作一道幽暗的流光,瞬息間便穿過緊閉的窗戶,消失在江市初夏氤氳著水汽的晨光之中。
淩紅雲甚至沒來得及再說一句“路上小心”。
怔怔地走到窗邊,窗外是熟悉的街景,早點攤升起嫋嫋白煙,行人步履匆匆,一切都與往常無異,仿佛剛才那道消失的流光隻是她的錯覺。隻有額間持續傳來的、不容忽視的微熱感,提醒著她,他不是幻覺,他隻是暫時離開。
心中那份剛剛被填滿的甜蜜,不可避免地摻雜進了一絲空落,像是一隻原本被填滿的容器,突然被抽走了一部分,留下清晰的空洞感。她下意識地撫摸著額間的印記,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他殘留的氣息。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極其輕微、帶著明顯試探意味的敲門聲。
淩紅雲收斂心神,走過去打開門。門外果然是寒牙,他今天換了一身淺藍色的休閒裝,但那頭白發依舊醒目。隻是,他臉上的表情不再是往日的嬉笑爽朗,而是帶著一種心有餘悸的謹慎,甚至不敢直視淩紅雲的眼睛,目光飄忽地落在她身後的鞋櫃上。
“那個……淩小姐,”他聲音都壓低了幾分,像是怕驚擾到什麼,“我……我來看看您這邊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或者……缺不缺什麼東西?”
“我挺好的,什麼都不缺。”雖然有些奇怪寒牙的熱情,但是還是回答了問題,“謝謝你,寒牙。”
寒牙似乎鬆了口氣,但還是不敢久留,忙道:“那就好,那就好!您有事隨時叫我,我就在隔壁!”說完,幾乎是逃也似的溜回了502室,輕輕關上了門,仿佛501室是什麼龍潭虎穴。
看著寒牙的離去,屋內隻剩下她一個人,安靜得能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
那股空落感再次清晰起來。
她走到沙發邊坐下,抱起秦越常靠的那隻軟墊,也是他為貓身的時候常趴的那隻,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屬於他的冷冽氣息,混合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如同雪後鬆林般的乾淨味道。南方的初夏陽光已經開始變得有些熾烈,透過窗戶玻璃照射進來,在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氣裡漂浮著微塵。
她想起他昨夜沉默的陪伴,想起他清晨鄭重其事的守護,想起他離開時那個輕如羽翼卻又重若山嶽的吻……心底那點因離彆而產生的彷徨,漸漸被一種更加堅定的希望所取代。
他留下了承諾,留下了守護,也留下了歸來的約定。
她不再是那個隻能被動等待、無助彷徨的淩紅雲了。她有了想要緊緊抓住的幸福,有了必須努力變強的理由。
為了他,也為了他們的未來。
淩紅雲深吸一口氣,將懷中軟墊放好,站起身,眼神重新變得清明而堅定。她走到書桌前,拿出了記載著月老殿任務和古籍研究筆記的玉簡。
暫時的分彆是為了更好的重逢。在他回來的日子裡,她也要努力經營好自己的生活,提升實力,或許……還能繼續悄悄研究,看有沒有其他更穩妥的方法,來解決他們之間橫亙的難題。
陽光灑在她身上,額間的印記微微發熱,如同一個永恒的陪伴。窗外,江市的初夏,生機勃勃,綠意盎然,正如她此刻心中,那破土而出的、名為希望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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