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老宅的廢墟之上,夜色濃稠如墨,卻被一股無形的寒意浸透,遠比江市冬季慣有的濕冷更刺入骨髓。秦越孑然立於斷壁殘垣之間,黑衣拂動,墨發輕揚,周身自然散發出的凜冽氣息,將方圓百米的空氣都凍結成了肉眼可見的淡白色寒霧。腳下的大地覆蓋著一層晶瑩的霜華,碎石、朽木乃至殘破的瓦當,都被冰晶包裹,在微弱的天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他熔金色的豎瞳,如同兩盞冰燈,緩緩掃過這片土地。目光所及之處,空氣中殘留的、屬於陸安邪陣的微弱能量波動,以及那更深層、更隱晦的護心鱗本體氣息,如同蛛絲馬跡般,纖毫畢現地呈現在他的感知之中。
無需繁瑣的探查術法,妖尊的本源感知,便是最精準的羅盤。
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廢墟中央,那片曾經是王家祠堂正殿的位置。那裡,地脈之氣的流向有著一絲極不自然的扭曲,仿佛被什麼東西強行攫取、改道,形成一個隱晦的能量漩渦。正是血契大陣的核心陣眼所在。
秦越麵無表情,抬起右手,五指微張,對著那片區域虛虛一按。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也沒有光華萬丈的爆發。隻有一種更深層、更本質的力量波動,如同水銀瀉地,無聲無息地滲透進腳下的每一寸土壤、每一塊磚石。
在他的感知視野中,一個龐大、複雜、由無數怨念符紋和地脈能量交織而成的陣法,如同一個巨大的、仍在微微搏動的黑色心臟,清晰地浮現出來。陣法核心處,本該鑲嵌著護心鱗本體的位置,此刻卻隻剩下一個空洞的、邊緣呈現不規則撕裂狀的“傷口”。傷口處,濃鬱精純的妖力殘留尚未完全散去,但卻帶著一種倉皇逃逸的混亂軌跡。
護心鱗本體,不見了。
並非被外力強行取走,而是……自行掙脫了陣法的束縛,遁走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眼底金芒流轉,施展回光溯影之術,追溯此地片刻之前的氣機變化。模糊的畫麵碎片在他眼前閃過:一道濃鬱到幾乎化為實質的幽綠色光芒,如同壓抑了千年的火山熔岩,悍然衝破地表的束縛,衝天而起!光芒並不耀眼,卻帶著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陰邪汙穢之感,將周遭的冰霜都染上了一層詭異的綠色。
綠光在空中劇烈扭曲、翻滾,勉強凝聚成一個極其虛幻、半透明的人形輪廓。那輪廓依稀可辨是名男子,身形修長,麵容妖異蒼白,一雙豎瞳呈現出與護心鱗同源的幽綠色,裡麵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懼。它的下半身並非雙腿,而是一段模糊的、不斷扭動的蛇尾虛影!
緊接著蛇妖虛影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整個虛影猛地向內收縮、坍縮!化作一道細如發絲、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青綠色煙絲!這道煙絲靈動異常,如同擁有自己的生命,“嗖”地一聲,便鑽入了下方剛剛被它破開的地脈裂隙之中,速度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捕捉!
它並非盲目逃竄,而是精準地借助了地脈中複雜洶湧的能量流作為掩護,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間掩蓋了所有的氣息和蹤跡,向著地脈深處倉皇遁去,意圖徹底隱匿起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從綠光破土到蛇妖遁走,不過彈指之間。
秦越站在原地。冷漠地看著那回溯之影,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化為更深的冰冷。
原來如此。
這護心鱗本體,經過三百年血契大陣的滋養,汲取了兩大家族的氣運和無數怨魂之力,其內部沉睡或者說寄生的大妖殘魂,已然複蘇,並且初步凝聚出了元神虛影,是一條蛇妖。陸安,恐怕從頭到尾都隻是這蛇妖元神選中的棋子、看守陣法和收集“養料”的傀儡罷了。如今傀儡覆滅,陣法將破,這蛇妖元神當機立斷,舍棄了經營三百年的巢穴,裹挾著部分尚未被完全吸收的本源力量,直接遁走。
倒是果決。
秦越緩緩抬起手掌,掌心向下,輕輕按在冰冷的地麵上。
他的神識如同無形的潮水,順著地脈的走向急速蔓延開去,瞬間覆蓋了方圓數十裡的地底世界。岩石的脈絡、地下水的流向、各種微弱的地氣能量……一切信息都清晰地反饋回來。
然而,那道蛇妖元神所化的青綠煙絲,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地脈能量紛繁複雜,對方又極其狡猾,刻意擾亂了自身殘留的波動,短時間內,即便以秦越現在已恢複一半左右的妖力,也難以精準定位其遁逃的方向和藏匿之處。
他不再猶豫,按在地麵的手掌微微發力。
“破。”
一聲輕叱,如同言出法隨。
以他掌心為中心,一股無形卻霸道絕倫的力量瞬間擴散至整個趙王兩家所在的陣法之地!那股力量並非毀滅性的衝擊,而是更接近於“抹除”和“淨化”。
地麵上,那些原本若隱若現、由怨念和邪力構築的陣法符紋,如同被陽光直射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化作縷縷黑煙消散在空中。支撐陣法的地脈節點被強行撫平、複位,被篡改抽取了三百年的地氣,終於恢複了自然的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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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罩在整個王趙兩家故地上空的那層無形的、令人壓抑的邪氣屏障,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寸寸碎裂,最終徹底消失。南國冬夜原本清冷的空氣,雖然依舊寒冷,卻少了一種深入骨髓的陰森感,變得純淨了許多。
隨著邪陣的徹底崩解,廢墟之上,異變再生。
幾縷極其微弱、卻純淨了許多的魂魄氣息,如同掙脫了枷鎖的螢火,緩緩從地底、從殘垣斷壁的陰影中飄蕩出來。
最先凝聚成形的,是一個穿著破舊紅衣的女子魂魄。她的麵容不再猙獰扭曲,而是恢複了生前的清秀,隻是臉色蒼白,眼神中充滿了茫然、疲憊。緊接著,七個小小的、穿著白衣的孩童魂魄也相繼浮現。他們手拉著手,臉上沒有了之前的空洞和怨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懵懂的平靜,仿佛沉睡了很久剛剛醒來。
趙婉儀的魂魄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她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似乎看到了遙遠地府之中,那個仍在忘川河邊苦苦等待的身影。
一滴晶瑩的、由魂力凝結的淚珠,從她眼角滑落,無聲地消散在空氣中。那積攢了三百年的滔天怨恨,在這一刻,如同被陽光融化的堅冰,漸漸消散。她錯了,他也錯了,命運的捉弄,讓兩個真心相愛的人,變成了怨恨的傀儡,害了無辜的後人,也苦了自己。
她低下頭,看了看身邊那七個懵懂的孩童魂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歉疚。然後,她對著秦越所在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儘管她知道,那位恐怖的存在可能根本不在意她的感謝。
做完這一切,趙婉儀的魂魄變得通透起來,她牽起那七個孩子的手,他們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最終化作點點純淨的靈光,如同夏夜的螢火蟲,向著地府的方向飄散而去。他們要去往他們該去的地方,接受應有的審判,也開啟新的可能。
秦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金色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波瀾。對他而言,超度亡魂,不過是舉手之勞,更是徹底了結此間因果的必要步驟。
陣法已毀,怨魂已散,蛇妖遁逃。
此間事,暫且告一段落。
他轉身,目光投向城西。通過留在淩紅雲身邊的結界感應,他能確定她暫時無恙,但那支妖毒箭造成的損傷,尤其是對魂魄的侵蝕,絕非普通手段可以治愈。凡間的藥物,效果有限。
他需要更好的療傷聖品,最好是能滋養魂魄、祛除邪怨之氣的天地靈藥。而這類東西,往往生長在靈氣充裕、人跡罕至的秘境險地,或者……掌握在一些強大的妖族或修士手中。
金色的豎瞳中閃過一絲決斷。
無論如何,他必須儘快找到能治愈淩紅雲的靈藥。蛇妖遁走,雖留後患,但眼下,淩紅雲的傷勢才是重中之重。
他最後掃了一眼這片恢複死寂的廢墟,身形微微一晃,便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消失不見。下一步,便是為療傷之物而奔走。妖界,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那裡,有他熟悉的“倉庫”。而某些感知到他氣息的存在,想必也已經按捺不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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