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桃是在一陣劇烈的心悸中醒來的。
意識回籠的瞬間,昨夜那驚悚的一幕如同潮水般湧回腦海——陌生的男人、冰冷的懷抱、那一聲仿佛來自遙遠時空的“清月”……她猛地睜開眼,觸目所及是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米色窗簾,以及透過窗簾縫隙滲進來的、缺乏溫度的光線。
她在家,在自己的床上。
可下一秒,她渾身血液幾乎凝固。
床邊,背對著窗戶的光線,坐著一個身影。正是昨夜那個黑衣墨發的男人!他靜靜地坐在那裡,如同亙古不變的雕塑,墨色夾雜暗金的眼瞳正一瞬不瞬地望著她,裡麵翻湧著太過複雜難辨的情緒,讓她心慌意亂。
“啊!”蘇桃短促地驚叫一聲,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扯過被子緊緊裹住自己,迅速縮到了床角,與他拉開最大距離。動作快得幾乎帶起一陣風。
“你…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家?!墨墨呢?!你把我的墨墨怎麼樣了?!”她的聲音因為恐懼和剛醒的沙啞而顯得尖銳,目光驚恐地在男人和角落那個空蕩蕩的飼養箱之間來回掃視。那條陪伴了她將近一年、給她帶來無數慰藉的小黑蛇,不見了!而這個詭異出現的男人……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鑽進腦海。
難道……他吃了墨墨?!
想到這個可能,蘇桃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看向男人的眼神裡充滿了憎惡與恐懼。
墨辰看著她的反應,看著她眼中毫不掩飾的恐懼與懷疑,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楚。他早料到會如此,但親眼目睹她這般排斥厭惡的模樣,依舊讓他難以承受。
他微微垂下眼簾,掩去眸底翻湧的痛苦,再抬起時,儘量讓自己的眼神顯得平和,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符合他此刻“陌生身份”的歉意與無措。
“你彆怕。”他的聲音依舊低沉,但放得極輕極緩,生怕再驚嚇到她,“我……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蘇桃的聲音帶著顫音,緊緊抓著被角的手指關節泛白,“你私闖民宅!我的蛇不見了!你告訴我你沒有惡意?!”她根本不信,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似乎在尋找可以防身或者報警的東西。
“它……沒有不見。”墨辰艱難地開口,他知道最關鍵的解釋無法回避。他抬起手,指向自己,“我……就是‘墨墨’。真實名字叫墨辰……”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蘇桃瞪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她看著他,從頭到腳,那修長挺拔的人類身軀,那俊美得不真實的麵容,那冰冷非人的氣息……
“你……你說什麼?”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還沒睡醒,或者受到了過度驚嚇產生了幻聽。
“我說,”墨辰深吸一口氣,迎著她難以置信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地重複,“我就是你帶回來的那條黑蛇,‘墨墨’。”
他看著她瞬間空白的表情,繼續用那低沉而克製的聲音解釋道:“我……並非普通的蛇。我是妖,修煉了……很多年的蛇妖。”他斟酌著用詞,避開了具體的年份和那些血腥的過往。
“之前我受了很重的傷,妖力幾乎散儘,被迫化回原形,陷入虛弱。是你……在山裡發現了我,把我帶回了家。”他提及初遇,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幾分,帶著真實的感激與……眷戀。
“這一年裡,承蒙你的照顧,我的傷勢和妖力都在慢慢恢複。直到昨夜……”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那個力量充盈、衝破桎梏的時刻,“直到昨夜,積蓄的妖力終於足夠,我……成功完成化形。”
他省略了吞噬同族、汲取地脈的瘋狂行徑,隻將化形歸結於自然恢複和水到渠成。
“之所以在你麵前化形,是因為……”他凝視著蘇桃因為震驚而微微張開的唇,眼中那刻意維持的平靜幾乎要碎裂,流露出深埋其下的、洶湧的情感,“因為我無法再忍耐下去。每日看著你,陪伴你,聽你說話……我……我對你……”
他像是有些難以啟齒,蒼白的臉上甚至泛起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紅暈,這在他冰冷的氣質中顯得格外突兀,卻也奇異地削弱了些許他帶來的非人感和威脅性。
“我……心慕於你。”他終於將這句話說出口,聲音低沉而鄭重,帶著一種古老的、執拗的真誠,“日久生情,難以自抑。我……想以人的形態,站在你麵前。”
說完這番話,他微微屏住了呼吸,緊緊鎖住蘇桃的臉,不放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像是在等待最終的審判。
蘇桃徹底懵了。
妖?蛇妖?墨墨就是他?
她養了一年的寵物蛇,其實是個能變成人的、活生生的妖怪?而且還……還喜歡她?
這信息量太過龐大,太過荒誕,完全超出了她二十多年建立起來的世界觀。她下意識地想反駁,想斥責他在胡說八道,可那些話卡在喉嚨裡,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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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些細節,對得上。
墨墨確實與眾不同,不怕人,靈性得過分。它總是用那雙冰冷的豎瞳專注地“凝視”她,仿佛能聽懂她所有的喜怒哀樂。它的氣息,和眼前這個男人身上那絲若有若無的、讓她感到莫名安心的清冽味道,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