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看她的眼神。
那裡麵有緊張，有歉意，有擔憂，但更深處的，是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沉重到幾乎令人窒息的情感。那不是看一個陌生人的眼神，那更像是……在看一個失而複得的、融入骨血的摯愛。
這個認知讓蘇桃的心臟莫名地悸動了一下，一種酸澀又陌生的情緒悄然蔓延。
可是，這太離譜了！人妖殊途，這不是電視劇裡才有的情節嗎？
“我……我憑什麼相信你？”蘇桃的聲音乾澀，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動搖，“你說你是墨墨，有什麼證據？”
墨辰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問。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抬起右手。隻見他修長的指尖，一縷極其微弱、近乎透明的黑色妖氣縈繞而出，那妖氣在空中靈活地扭動，最終，凝聚成了一條栩栩如生的、迷你小黑蛇的形態。
那小蛇的形態、姿態，甚至鱗片在光線下泛起的幽暗光澤，都與蘇桃記憶中的“墨墨”一模一樣！
迷你小蛇在空中遊弋了一圈，然後親昵地、如同以往無數次那樣，做出了一個纏繞的動作，虛虛地環住了蘇桃隔著被子露出的手腕。
沒有實質的觸感，但那熟悉的、冰冷的能量波動，以及那刻入骨髓的親昵姿態，讓蘇桃渾身一顫，最後一絲僥幸心理也徹底粉碎。
他……他真的是墨墨。
那個會盤在她手腕上陪她看書，會在她難過時用腦袋蹭她手心，會安靜聽她絮絮叨叨講一天瑣事的“墨墨”……
巨大的荒謬感和混亂依舊充斥著她的腦海，但那份源於長久陪伴建立的信任與親近，卻開始本能地瓦解著她築起的恐懼高牆。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不，是這個男妖。他依舊保持著那個有些僵硬的坐姿，俊美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那雙非人的豎瞳裡，清晰地倒映著她驚疑不定的臉龐，裡麵盛滿了幾乎要溢出來的、小心翼翼的期待。
他很強。蘇桃即使對妖力一無所知，也能本能地感受到他周身那股內斂而龐大的冰冷力量。如果他真有惡意，她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可他隻是坐在這裡，用這種近乎笨拙的方式解釋著，甚至因為“表白”而露出一絲赧然。
心底某個角落，莫名地軟了一下。
恐懼仍在，混亂未消，世界觀需要重塑。但對著這張臉，這雙眼睛，這份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她發現自己……好像，沒有那麼怕了。
她抱著被子的手，無意識地鬆開了一些。
“……就算……就算你真的是墨墨，”蘇桃的聲音很低，帶著混亂後的疲憊和茫然，“可你是妖，我是人……這太奇怪了……”
見她態度有所鬆動，沒有再表現出激烈的排斥，墨辰緊繃的心弦稍稍一鬆。他立刻道：“我知道這很突然，也很……難以置信。我不求你立刻接受，隻求你……彆趕我走。”他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弱的懇求。
“讓我留在你身邊，像以前一樣……隻是換了一種形態。”他補充道，眼神專注而認真，“我會學習適應人類的生活，不會給你添麻煩，也不會……傷害你。永遠不會。”
他的承諾很輕，卻帶著一種千鈞的重量。
蘇桃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片仿佛沉澱了無儘歲月的深海，那裡麵的情感太過濃烈，太過真實，讓她無法將其視為謊言或欺騙。
室內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寂靜。窗外的天光又亮了一些，透過水痕斑駁的玻璃，在兩人之間投下模糊的光影。
過了許久，久到墨辰幾乎要以為她依舊無法接受，準備說出更妥協的方案時，蘇桃終於極其輕微地、幾乎看不見地點了一下頭。
“……你……你先出去。”她避開他的視線，聲音細若蚊蚋，“我……我需要靜一靜，想一想。”
雖然不知道是否是接受，但至少，不是拒絕。
墨辰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他立刻站起身，動作依舊帶著那種刻意的輕緩：“好。我在客廳。”
他沒有再多言，轉身離開了臥室，並輕輕帶上了房門。
聽著門外腳步聲遠去，蘇桃才鬆開了緊緊攥著的被角，緩緩靠在了床頭上。她抬起手，看著空無一物的手腕，那裡似乎還殘留著那縷妖氣模擬出的、熟悉的纏繞感。
一條蛇，變成了一個男人，還說喜歡她……
她閉上眼，腦海裡交替浮現著黑蛇安靜的豎瞳和男人深沉的眼眸，混亂，荒謬，卻又……夾雜著一絲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的、隱秘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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