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透過501室的窗戶,將客廳染上一層暖金色的光暈,卻驅不散室內那股無形的、日漸凝聚的緊張氣氛。淩紅雲盤腿坐在布藝沙發上,麵前攤開著幾卷剛從月老殿資料庫兌換出來的、關於古老契約符咒的殘破複製品,眉宇間鎖著一抹化不開的愁緒。
空氣中彌漫著燉魚的鮮香,那是她傍晚時特意去市場買回來的新鮮海魚,用小火慢燉了許久,隻為討好家裡那位口味挑剔的“貓主子”。然而,此刻這溫馨的煙火氣,似乎也無法撫平她內心的焦灼。
她放下手中一枚用朱砂繪製著複雜扭曲紋路的骨片複製品,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目光下意識地投向窗邊。
秦越,或者說“小團子”,正慵懶地蜷縮在他專屬的、鋪著軟墊的窗台位置上。通體黝黑的皮毛在夕陽下流淌著綢緞般的烏光,完美地融入了漸深的暮色,唯有那雙半眯著的、熔金般的豎瞳,在昏黃光線下如同兩盞搖曳的、非人間的燭火,淡漠地映照著窗外依舊翠綠的城市景觀。
南國的冬日,樹木大多依舊頑強地保持著夏日的蔥蘢,隻是綠意更深沉了些,少了些鮮活,多了份沉靜。氣溫穩穩地停在十五六度,帶著南方特有的、無孔不入的濕冷,即便關著窗,那股寒意也仿佛能透過玻璃縫隙滲進來。
“唉……”淩紅雲無意識地歎了口氣,聲音在安靜的客廳裡顯得格外清晰。
窗台上的黑貓耳朵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連眼睛都沒睜開。
淩紅雲像是找到了傾訴對象,挪了挪位置,湊近窗台,對著秦越開始絮叨,語氣裡充滿了煩惱和後怕:“今天……我又感覺到那個方向傳來很可怕的氣息。”她指了指蘇桃家所在的方位,“就是那個黑衣男人。雖然離得遠,但那一瞬間的冰冷和殺意,我覺得我之前給蘇桃的那個符籙可能被他發現了。”歎了口氣,仿佛這樣能驅散心中那口悶氣。
“月老殿這個任務真是……太棘手了。”她抱怨著,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垂在胸前的通命符袋,那麻布粗糙的觸感帶來一絲微弱的心安,“明明看起來隻是個常規牽線,怎麼會牽扯出這麼危險的人物?蘇桃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跟一個多麼可怕的存在在一起?這家夥連個真實身份都查不到……”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眉頭越皺越緊:“他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什麼對蘇桃那麼執著?這些搞不清楚,報告都沒法寫……”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而略帶冷冽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打斷了她雜亂無章的思緒。
「墨辰。千年蛇妖。趙王兩家氣運案的根源,那枚護心鱗孕養的殘魂。」
淩紅雲猛地僵住,眼睛瞬間瞪圓,難以置信地看向窗台上依舊維持著慵懶姿態的黑貓。
“秦、秦越?”她幾乎是氣音地驚呼出來,“你……你怎麼知道?趙王兩家……那個護心鱗……是他?!”
她腦海中瞬間閃過近兩年前“血婚”任務的種種細節——王晚與趙崢家族糾纏三百年的血契,那枚作為契約核心、汲取了兩家氣運的詭異鱗片,陸安道士背後那模糊的“高人”影子……所有線索在這一刻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線串聯了起來!
那個逼的秦越化形,最終強行爆發妖力的罪魁禍首,那個隱藏在陸安背後、操控了一切的黑手,竟然……竟然就是蘇桃身邊這個看似深情、卻讓她感到極度危險的黑衣男子——墨辰!
巨大的信息衝擊讓她一時語塞,心臟砰砰直跳。難怪……難怪她總覺得那男人身上的氣息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和厭惡感,原來根源在這裡!
“竟然是他……他居然從護心鱗裡重塑了肉身?還找到了蘇桃?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看向秦越的目光充滿了震驚和探尋。秦越既然知道得這麼清楚,是不是意味著他早就認出了墨辰?為什麼一直不說?
窗台上的黑貓終於懶洋洋地掀開眼皮,熔金的豎瞳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現在才想到問?」
「他的事,與吾等無關。」秦越的聲音再次在她腦中響起,帶著一貫的漠然,「隻要他不來招惹,便隨他去。」
她回想起通過“影示危符”傳回來的那些碎片——那些深情的凝視,溫柔的觸碰,跨越時空的眷戀……
“可是……他對蘇桃……”她的語氣帶著困惑,“通過‘影示危符’傳回來的一些碎片……雖然很模糊,斷斷續續的,但那些畫麵和情緒……那個墨辰,看著蘇桃的眼神,裡麵藏著的感情,深得嚇人,不像是假的。”
她回想起那些零星傳入腦海的片段——古老的庭院輪廓,飄落的粉色花瓣,一個模糊的玄色身影用極致溫柔的動作拂去女子發間的落花,還有那種仿佛跨越了千山萬水、沉澱了無儘歲月的專注與眷戀……雖然看不清具體麵容,但那情感濃烈到幾乎要溢出符籙的承載極限。
一個為了心愛之人不惜竊取妖尊寶物、最終被打得隻剩一縷殘魂的千年蛇妖,一個利用他人家族氣運重塑肉身的危險存在,卻對轉世的愛人展現出如此深刻的情感……這極致的矛盾讓淩紅雲頭腦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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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畢竟……畢竟造成了那麼多傷害。”淩紅雲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無力感,“趙王兩家三百年的糾纏,多少人的命運被改變……還有現在,他為了恢複力量,肯定也在做類似的事情吧?地脈的異常,那些小妖的失蹤……”
符籙的作用畢竟有限,隻能被動接收一些強烈的情緒和極其模糊的畫麵碎片,無法拚湊出完整的前因後果。就像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卻難知全貌。這種知道了部分真相卻更加迷茫的狀態,讓她更加焦慮。
“不行,‘影示危符’得到的信息太零散了,根本搞不清楚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墨辰的目的又究竟是什麼。”淩紅雲猛地坐直身體,眼中閃過一絲決斷,“看來,隻能申請使用‘前世鏡’了。”
她記得月老殿的規章,動用“前世鏡”探查凡人乃至涉及異族的前世因果,需要較高的權限和充分的理由。不過,她現在是高等級紅娘,處理的任務又明顯涉及紅線異常和潛在風險,並且現在還可能牽扯到之前的舊案,申請資格和理由都更充分了。隻是流程會比較麻煩,需要撰寫詳細的報告,闡明必要性。
“得寫申請了,這次必須把墨辰的身份和可能的風險都寫進去。”她認命般地歎了口氣,起身去拿她的月老令。指尖注入靈力,乳白色的光暈亮起,她開始構思如何措辭,才能讓審批部門儘快通過她的申請。
整個過程中,秦越始終維持著最初的姿勢,仿佛淩紅雲的震驚、蘇桃與墨辰跨越千年的愛恨糾葛、以及那些陳年舊案,都不過是窗外吹過的一陣無關緊要的微風,連他一根毛發都未能吹動。
他的目光,依舊淡漠地投向窗外,越過樓下稀疏的行道樹,望向蘇桃家所在的那棟樓的方向。並非刻意探查,隻是那個方位近日來能量波動頻繁,如同平靜湖麵下不斷翻湧的暗流,想忽略都難。
他能“看”到那條小蛇因發現符籙而焦躁暴怒,卻又強行壓抑,開始無聲地籌劃逃亡;也能模糊地感知到那個女人與那道頑固妖魂印記的深刻糾纏。
千年情劫,殊途孽緣。竊寶之賊,苟活之身。
在他漫長到近乎永恒的生命裡,類似的故事見過太多。癡男怨女,愛恨嗔癡,不過是天地間輪回上演的尋常戲碼,開場時轟轟烈烈,落幕時淒淒慘慘,最終都化為時光長河中的一粒塵埃,連一絲漣漪都難以留下。
於他而言,隻要那條小蛇識相,不把麻煩惹到淩紅雲頭上,不主動來觸碰他的界限,他便懶得理會這螻蟻間的愛恨情仇。他們的生死離合,他們的掙紮痛苦,在他眼中,與窗台上爬過的螞蟻、風中飄落的樹葉,並無本質區彆。
他的凝視,不帶任何情感,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源自生命層次絕對差距的漠然。
淩紅雲終於起草完了申請報告的核心部分,將墨辰的身份疑點及其與舊案的關聯作為重點闡述,暫時將月老令放到一邊。她伸了個懶腰,走到窗邊,挨著秦越坐下。
夕陽已經完全沉入地平線之下,天空隻剩下西邊一抹殘存的、灰藍色的亮光。江市華燈初上,遠近高低的窗戶裡透出星星點點的暖光,勾勒出城市夜晚的輪廓。
“秦越”淩紅雲伸出手,輕輕撫摸秦越光滑溫暖的背毛,語氣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依賴和柔軟,還有一絲得知真相後的沉重,“還是在你身邊最安心。”知道了墨辰的真實身份,她不僅沒有豁然開朗,反而覺得肩上的擔子更重了。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牽線任務,更牽扯到過往的恩怨和潛在的重大風險。
她將臉頰貼在他毛茸茸的頭頂,鼻尖縈繞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冬日雪鬆般清冽乾淨的氣息。這份獨屬於秦越的安寧,是她在這個光怪陸離、危機暗藏的世界裡,最堅實的港灣。
“不管他們了,”淩紅雲像是下定了決心,暫時將蘇桃和墨辰帶來的複雜情緒拋在腦後,“先喂飽你最重要。今天燉的魚可香了,你聞到了嗎?”
她站起身,走向廚房,準備將燉得恰到好處的魚湯盛出來,再精心挑出最肥美的魚腹肉,去掉所有的刺,放在秦越專用的瓷碗裡。
看著她忙碌的背影,聽著她在廚房裡叮當作響、帶著生活氣息的動靜,秦越熔金的豎瞳在黑暗中微微轉動,再次瞥了一眼蘇桃家的方向。
那縷屬於墨辰的、帶著絕望、憤怒和孤注一擲意味的妖氣,正如投入水中的墨滴般,在城市的能量場中緩緩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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