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搖了搖頭,聲音因一夜未眠而有些沙啞:“人沒事,還在昏迷觀察。”
她這一句話,讓賴春生提到嗓子眼的心,“刺啦”一聲落回了肚子裡。
整個人都鬆弛下來,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我的親娘嘞!嚇死我了!”他拍著胸口,大口喘著氣。
“你這一大早回來,臉白得跟紙一樣,我還以為……”
剩下的話他沒說,但所有人都懂。
錢秀英和孫大姐也跟著鬆了口氣,眼圈卻都紅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劉師傅從灶台後頭走出來。
手裡還拿著一把沾著麵粉的刮板。
他看著林晚布滿血絲的眼睛,眉頭擰成了個疙瘩,“你怎麼回來了?醫院那邊沒人怎麼行?”
“我爸過去了。”林晚簡單解釋道,“顧老爺子在那兒守著,還有二狗跑腿,比我一個人強。”
“晚妹子,你快去裡屋歇會兒。”錢秀英心疼地拉著她的胳膊,“看你這臉色,彆李洋兄弟還沒醒,你先倒了。”
“是啊,晚丫頭,這裡有我們呢。”孫大姐也跟著勸,“要不咱們輪流去醫院?中午我們乾活,輪流去替顧大爺。”
看著大家真切關心的臉,林晚心裡湧上一股暖流,驅散了盤踞一夜的寒意。
這就是一個沒有血緣,卻能把後背交給對方的家。
“我沒事。”林晚搖了搖頭,聲音卻出賣了她的疲憊。
她環視了一圈作坊,看到大鍋裡咕嘟冒泡的鹵肉,角落裡洗乾淨的蔬菜,一切都井然有序。
“這還叫沒事?”劉師傅把手裡的刮板往案板上一拍,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你自個兒去照照鏡子,那臉跟牆皮一個色兒!”
“李洋那小子要是醒了,看見你這副鬼樣子,還以為自個兒沒搶救過來呢!”
話糙,理不糙。
賴春生也湊了過來,難得沒嬉皮笑臉:“晚妹子,劉叔說得對。你就聽大家的,去裡屋眯瞪一會兒。”
“鐵打的人也得加點油不是?你要是倒了,咱們這車頭沒了,大夥兒可就抓瞎了。”
“就是,晚丫頭,你去睡。”錢秀英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往辦公室裡推。
“天大的事,也得等睡醒了再說。這裡有我們呢,你還不放心?”
看著大家一張張寫滿擔憂的臉,林晚心裡那股硬撐著的勁兒終於鬆了。
她確實到了極限,腦袋裡像塞了一團漿糊,嗡嗡作響。
“好。”她點了點頭,不再推辭,“我不睡沉,就靠一會兒。有事隨時叫我。”
辦公室裡,林晚靠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
醫院裡濃重的消毒水味,李洋蒼白的臉,手術室刺目的紅燈,走馬燈似的在腦海裡旋轉。
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可身體的疲憊遠比意誌更強大。
也就幾分鐘的時間,她就墜入了深沉的昏睡。
這一覺沒做什麼夢,卻也不安穩。
不知過了多久,林晚是被作坊裡逐漸熱鬨起來的說話聲吵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有一瞬間的恍惚,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窗外的天色已經偏西,金色的餘暉灑在院子裡,給忙碌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暖光。
是下午了。
出去賣午飯的工人都回來了,正在清點錢票,收拾推車。
作坊裡的氣氛和往日有些不同。
大家說話的聲音都刻意壓低了,少了許多笑鬨,但手上的動作卻更加麻利。
林晚走出辦公室,賴春生第一個看見她,咧嘴一笑:“醒啦,晚妹子?看你這氣色,好歹是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