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那句“你是怕她受苦,還是怕你自己沒臉”,像一記悶錘,狠狠砸在李洋的心口上。
他渾身的尖刺仿佛被這句話瞬間敲碎,隻剩下血淋淋的內裡,暴露在空氣中,無所遁形。
是啊,他怕什麼?
他怕的不是周彤跟著他吃苦。
他了解周彤,那姑娘看著柔弱,骨子裡比誰都韌。
他怕的,是自己沒法再像從前一樣,挺直腰杆走在她身邊,為她遮風擋雨。
他怕彆人指著她的背影說,看,那就是嫁給瘸子的女人。
他怕自己從她的驕傲,變成她的負擔和恥辱。
說到底,還是他那點可笑又可悲的自尊心在作祟。
病房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李洋粗重又壓抑的喘息聲。
他死死地瞪著天花板,眼眶紅得嚇人,卻倔強地不讓一滴淚落下來。
林晚看著他這副樣子,心裡的火氣也消了大半。
罵也罵了,刺也刺了,再逼下去,隻會適得其反。
對付這種順毛驢,得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她拉回椅子,重新坐下,語氣緩和了不少。
“我知道一個偏方,說是專門治這種跌打損傷、神經受損的,叫什麼……活血通絡,生肌續骨。”
“聽著挺玄乎,但據說效果不錯。”
這話半真半假。
偏方是假,靈泉水是真。
但她必須找個由頭,一個能光明正大把東西送進來的由頭。
李洋的眼珠動了動,視線終於從天花板移到了林晚臉上。
他眼裡閃過一絲微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偏方?小嫂子,你當這是武俠小說呢?”
“信不信隨你。”林晚不跟他爭辯,站起身,“反正你現在就是個躺在床上等死的廢物。”
“試試偏方,頂多沒用,還能比現在更差?你要是真想當一輩子瘸子,當我沒說。”
她作勢要走。
“等等!”李洋幾乎是吼出來的。
林晚停住腳步,沒有回頭。
李洋的喉結上下滾動,掙紮了許久,聲音才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怎麼試?”
林晚嘴角勾起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轉過身,臉上卻是一片平靜。
“就是些溫補的藥材,熬成湯,每天喝。”
李洋沉默了,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
他知道,林晚這是在拉他。
用最不近人情的方式,把他從自己挖的坑裡往外拽。
“行。”他啞著嗓子,隻說了一個字。
從醫院出來,天色已經擦黑。
林晚騎著車,沒有直接回作坊,而是拐進了附近一條老街。
街角有家開了幾十年的中藥鋪,叫“百草堂”。
一進門,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