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清郡王聽旨——”
尖細的嗓音刺破軍營上空的沉悶,老太監手持明黃卷軸,居高臨下地掃過跪伏在地的身影,眼底的鄙夷幾乎要溢出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福清郡王覽此旨悉。今老王爺蹤跡不明,安危未卜,朕心日夜懸係,寢食難安。著你即刻點驗本部兵馬,星夜起程前往搜尋營救,沿途凡有可疑之地,必細查深究,凡有阻撓之徒,可先斬後奏。切記,老王爺乃宗室重臣,你此行唯以護其周全為第一要務,若有半分閃失,縱你有千般理由,朕亦必重治其罪,斷不寬宥!”
卷軸展開的聲響裡,福清郡王的指尖已開始不受控地顫抖。他垂著頭,額前的冷汗順著臉頰滑進衣領,心裡像被重錘狠狠砸著——這哪裡是聖旨,分明是要把他麾下八萬將士推向鬼門關的催命符!
“另,近來地方偶有流民滋事、宵小蠢動之象,恐擾搜尋之舉、亂地方秩序。你領兵在外,需對沿途百姓嚴加管束,若遇抗命不遵、造謠生事或窺伺軍馬者,可按軍法處置,務以高壓之勢震懾人心,保我大清基業,為營救老王爺掃清阻礙。此行責任重大,你當殫精竭慮,速去速回,朕待你攜老王爺平安歸朝之日,再論功行賞。欽此!”
“福清接旨吧!”老太監的聲音帶著施舍般的催促。
福清雙手接過聖旨,明黃的綾緞觸手冰涼,像裹著一層寒霜。他盯著那朱紅璽印,眼前猛地閃過太嶽山脈的血色——上次他帶三萬精銳馳援,還未摸到老王爺的蹤跡,就遭叛軍埋伏,三萬弟兄的慘叫、飛濺的鮮血、折斷的軍旗……那些畫麵至今仍會在深夜將他驚醒。如今皇上要他帶八萬人再去,可晉省幅員遼闊,八萬兵力不過是杯水車薪,更何況叛軍有高端戰力坐鎮,這趟行程,和送死有什麼區彆?
他強壓著心頭的苦澀起身,老太監早已拂袖而去,留下的隻有滿營即將被攪動的恐慌。
果然,不到半天,調令的消息就像野火般燒遍了整個營地。帳篷裡、校場上、夥房邊,士兵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往日裡的悍勇被不安取代。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老兵攥著刀柄,聲音發緊:“上次三萬兄弟都沒回來,這次去了,咱們還能活著見著家裡人嗎?”旁邊的年輕士兵眼圈發紅:“我娘還等著我回去娶媳婦……可要是不去,皇上治罪下來,連家人都要受牽連!”
將領們更是麵色凝重,聚在大帳外低聲議論。有人攥著拳頭罵出聲:“三位將軍的屍骨還沒入土,皇上這是把咱們當炮灰填啊!”這話像根針,紮進了每個人心裡——誰都清楚,老王爺之事牽扯甚廣,他們這支部隊是福清的嫡係,皇上明著是讓營救,實則是想借叛軍之手消耗福清的勢力。
福清站在帳內,聽著外麵的竊竊私語,心像被浸在冰水裡。他何嘗不知道皇上的心思?老王爺對皇上的身份本就存疑,如今失蹤,皇上表麵擔憂,實則巴不得借此事一石二鳥——找到老王爺,可堵宗室之口;找不到,正好治他的罪,削他的權。可他麾下的將士,都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送死?
終於,福清猛地掀開帳簾,大步走到將士們麵前。他看著一張張惶恐又不甘的臉,深吸一口氣,高聲道:“諸位!我福清對天發誓,絕不讓你們白白送命!”
將士們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老王爺城府深沉,皇上更是涼薄寡情!”福清的聲音裡帶著壓抑許久的憤怒,“咱們為大清出生入死,換來的卻是當炮灰的下場——這樣的朝廷,這樣的皇上,咱們何必再為他賣命!”
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隨即爆發出嗡嗡的議論聲。一個將領往前一步,聲音帶著急切:“郡王,那咱們……該怎麼辦?”
福清目光如炬,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如今之計,唯有脫離朝廷,另尋出路!這天下,不是隻有玄燁能坐!”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開了將士們心中的猶豫。有人攥緊了兵器,有人眼中燃起了火焰——他們本就對朝廷不滿,如今有郡王帶頭,積壓的憤懣終於有了出口。片刻後,那個絡腮胡老兵率先單膝跪地:“末將願隨郡王!”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跪了下來,“願隨郡王!”的呼聲震得營地塵土微動。
福清看著眼前的弟兄,眼眶微熱——這條路凶險未知,但至少,他守住了心中的道義。
而此時的紫禁城裡,後宮內院正掀起一場風暴。
太皇太後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濺了玄燁一身。“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調動晉省八旗兵!”她指著玄燁,氣得聲音發顫,“老王爺本就對你的身份存疑,你這一舉動,不僅坐實了外界的揣測,更讓宗室對你離心離德——你是想把大清的基業,親手毀在自己手裡嗎?”
玄燁低垂著頭,仿佛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身上。他的指尖緊緊攥著,由於過度用力,指甲已經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甚至有些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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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中充滿了懊悔和自責,懊悔自己當初隻一心想著儘快找到生父——老王爺,卻完全忽略了朝堂之上本就暗潮洶湧、波譎雲詭。如今八旗兵這一動,無疑是在這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巨石,激起千層浪。
那些一直對皇位虎視眈眈的宗室王爺們,恐怕會趁機發難,興風作浪。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疏忽和莽撞所導致的。
果不其然,朝堂之上看似平靜,實則早已暗流洶湧。官員們私下裡頻繁往來,袖口藏著的不僅是奏折,更是站隊的籌碼。一個文官在茶館裡對著同僚壓低聲音:“你看這次皇上調動八旗兵,怕是慌了神。老王爺若真出事,福清再折了兵力,這皇位……未必還是玄燁的。”另一個武官摸著胡須冷笑:“幾位老王爺都在暗中聯絡舊部,咱們可得選對路,不然將來怕是要掉腦袋。”
而在這盤棋局裡,最暗喜的莫過於福清的額娘,佟佳·馬碧。
她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珠光寶氣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貼身嬤嬤輕聲道:“主子,福清這次領兵出去,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才好。”額寧拿起一支金簪,緩緩插進發髻,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福清能有今日,全靠他背後的勢力撐著。他這一去,若折了兵馬,沒了靠山,還怎麼跟福柯爭老王爺的爵位?”
她看著鏡中自己的笑容,心中早已盤算妥當——隻要福清倒了,她的親兒子福柯就能順理成章地繼承爵位,到時候,她就是名副其實的王爺生母,這後宮的風光,將來的權勢,都將是她的囊中之物。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在佟佳·馬碧臉上,卻照不進她心底那片算計的陰影。而遠在晉省的軍營裡,福清正帶著八萬將士整裝待發,他們的馬蹄即將踏碎夜色,也即將踏碎康熙朝表麵的平靜——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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