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學者的眼睛，與隊長的背
骨架下的喘息時間沒持續多久。
吳剛灌了半口水，把水壺塞回腰間，動作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利落。他貓著腰，走到骨架邊緣，眯眼往外看。天邊那道昏黃的線，好像又厚實了一點。
“風頭不對，老周。”他頭也不回，聲音悶在防沙麵罩裡，“得趕緊動。”
周立坤正掏出個小本子，用鉛筆頭飛快地畫著剛才看到的骨架結構和沙丘走向，聞言筆尖一頓。他順著吳剛的目光看去，心裡也是一沉。作為常跑野外的人，他也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再給我兩分鐘。”周立坤語速加快，筆在紙上沙沙作響，“我在標定可能的勘察路線。根據這些巨型骨架的分布，它們似乎……指向一個共同的中心區域。”
吳剛轉身走過來，蹲在他旁邊，看著那畫得密密麻麻的紙。看不懂，但能看出那份認真。“中心區域？有多大把握？”
“地質推斷，沒有百分百。”周立坤推了推眼鏡，鏡片上還有沒擦乾淨的沙痕，“七成。這些骨架的傾倒方向和風化麵，暗示它們可能環繞或者保護著什麼東西。而且，你看這裡的沙粒顏色，”他捏起一點沙子，“與外圍略有差異，可能底下埋著不同的岩層或……人造結構。”
吳剛盯著周立坤被風沙吹得發紅卻異常專注的臉，又看了看那張潦草卻透著一股子專業勁兒的地圖。他心裡那點因為對方“磨蹭”而起的不耐煩，悄悄散了。
“成，就信你這七成！”吳剛一拍大腿，站了起來，“指個方向，你在前頭帶路，找線索。我在後頭斷後，盯著風和沙！”
分工明確。周立坤指了一個方向，兩人再次鑽出骨架，投身於狂暴的風沙中。
這一次，感覺完全不同了。
周立坤在前，不再是之前那個需要被拉扯的書生。他時而蹲下查看沙地，時而舉起一個簡陋的、用零件拚湊的輻射探測儀林晚團隊根據李師傅帶回的數據緊急改造的）探測著什麼，腳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帶著目的性。他的“慢”，此刻成了必要的“仔細”。
吳剛跟在後麵三五步的距離，不再催促。他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四周，尤其是側後方和天空。他不斷調整著前進路線，儘量尋找背風的沙脊行走，避開那些看起來鬆軟、可能陷腳的流沙區。有一次，周立坤差點一腳踩進一個被浮沙掩蓋的裂縫，是吳剛在後麵猛地吼了一嗓子，一把將他拽了回來。
“謝……謝謝。”周立坤心有餘悸。
“看你的路！腳下有我！”吳剛吼回去，聲音被風扯碎。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在死亡的沙海裡，跌跌撞撞地前行。默契，在無聲的守護與專業的探尋中，一點點滋生。
走了大概一個小時，周立坤突然停了下來，探測儀發出微弱的、持續的蜂鳴。
“這裡有強烈的能量殘留反應！很微弱，但……很古老！”他聲音帶著壓抑的興奮，蹲下身，開始用手刨開表麵的浮沙。
吳剛立刻上前，警戒四周，同時抽出工兵鏟：“你靠邊，這活兒我來！”
他力氣大，動作快，幾下就清開一片區域。浮沙之下，露出了幾塊巨大的、切割整齊的黑色石板，上麵雕刻著早已風蝕模糊的奇異圖案，石板嚴絲合縫地拚接在一起，向遠處延伸。
“是人工建築！”周立坤激動地撫摸著石板，手指劃過那些古老的刻痕，“我們找對地方了！這裡很可能是一個……平台，或者廣場的遺跡！”
他沿著石板邊緣快速移動，探測儀的蜂鳴聲時強時弱。最終，他在一塊相對完好的石板前停下，上麵刻著一個模糊的、圓盤狀的圖案，周圍環繞著如同波浪般的線條。
“這圖案……有點像我們概念裡的‘方舟’……這些波浪，代表沙海？”周立坤陷入沉思。
吳剛對這些圖案不感冒，他更關心實際的東西。他用腳踩了踩石板，又用鏟子敲了敲。
“空的？”他敏銳地察覺到回聲不對。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亮光。
吳剛立刻開始尋找石板的縫隙，用鏟子撬，用手摳。周立坤也加入進來，用隨身的小地質錘小心地敲擊、試探。
“這裡！”周立坤指著一處幾乎看不見的接縫，“結構最脆弱！”
吳剛二話不說，將鏟尖抵住縫隙，全身重量壓上去，猛地一撬！
“嘎吱——”一聲沉悶的、仿佛沉睡了千萬年的聲響。
一塊一米見方的石板，被他硬生生撬開了一條縫！一股帶著陳腐氣息的、略微涼爽的空氣從下方湧出。
下麵，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發現隱藏入口。與“流浪方舟”相關度：高。】
係統的提示適時響起。
也就在此時，吳剛猛地抬頭。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天地間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遠處，那道連接天地的昏黃a，已經變得如同實質，像一堵移動的、吞噬一切的巨牆，正朝著他們無聲地、卻無比迅速地推進！
沙暴，來了！
“下！”吳剛當機立斷，一把掀開那塊石板，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的階梯入口。
“下麵情況不明！”周立坤急道。
“上麵死定了！”吳剛吼著，幾乎是抱著周立坤，把他往入口裡一塞，自己緊隨其後，翻身鑽入，然後反手奮力將那塊沉重的石板，重新拉回原位。
就在石板合攏的最後一瞬，他看到了——無儘的沙浪，如同海嘯般，轟然吞沒了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
黑暗，徹底的黑暗，以及外麵傳來的、悶雷般滾滾而來的轟鳴，淹沒了兩人粗重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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