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文明的回答
“先知”的言論如同精神核爆，其衝擊波在殘存的人類社會中肆虐。絕望如同瘟疫，通過電波傳染，消解著無數人最後的抵抗意誌。
就在這信念即將全麵崩塌的邊緣，陳遠的身影，出現在了全球每一塊尚能工作的屏幕上。
沒有講稿，沒有排練。他站在指揮大廳，身後巨大的副屏實時切換著基地內部的景象——馬衛國在機床前凝神的身影、生活區裡孩子們在誌願者帶領下做遊戲的畫麵、醫護人員在病房內輕柔的操作。
“全體人類同胞。”
他的聲音平靜，卻像一塊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間打破了彌漫全球的絕望喧囂。
“我們剛剛得知，我們生活在一個被‘考核’的宇宙裡。一個不合格的標記，就可能招致‘回收’。”他開門見山，語氣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坦誠。“同時，我們也聽到一個聲音，告訴我們，放棄抵抗，擁抱終結，是唯一的理性與慈悲。”
他微微停頓，目光如炬。
“現在，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幾個人。”
他身後主屏幕的畫麵定格，放大。病童小輝，正在康複師的幫助下，咬著牙，顫抖著卻堅定地，從輪椅上試圖站起。他的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眼中卻燃燒著灼人的生命力。
“他叫小輝。幾天前，無解的病症還在吞噬他的生命。現在，他正在奪回自己站立的權利。治愈他的，是我們從異界帶回的、名為‘泣鐵’的礦石，和另一位隊員用風險換回的‘靈界安魂花’。”
畫麵切換，是馬衛國那雙布滿老繭和油汙的手，正穩穩地調整著一個精密零件的角度，旁邊是那個永不更換的掉漆茶缸。
“這雙手的主人，是八級鉗工馬衛國。他可能一生都默默無聞，但他和他代表的無數普通人，用這雙手，將每一次異界的收獲，鍛造成了守護我們生命的甲胄。他說，‘我們手裡過的，不是零件，是命。’”
畫麵快速閃回，掠過李誌強第一次完成任務歸來時的後怕與堅定，掠過吳剛訓練時聲嘶力竭的呐喊，掠過王大媽分發物資時疲憊卻認真的臉龐，最後定格在妞妞抱著那個略顯陳舊的布娃娃，在陽光下露出毫無陰霾的笑容。
“我們掙紮，奮鬥，甚至彼此競爭，不是為了向那個冰冷的‘清道夫’程序證明我們配活著！”陳遠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石之音，“我們做這一切，隻是為了這些——為了孩子能重新站立，為了工匠的技藝不被遺忘，為了每一個平凡的希望，都能在廢墟上發芽！”
“那個‘清道夫’，稱我們為‘候選文明’。”他的語氣充滿毫不掩飾的輕蔑，“它不配。一個將生存建立在冷酷篩選和毀滅之上的存在，無論多麼強大，它自身就是一個失敗的文明，一個在力量中迷失了初心的可悲造物！”
“而‘歸墟教團’，”他話語中的溫度降至冰點，“他們窺見了一絲黑暗，便跪拜在地，奉為真理。他們感受不到小輝站起時那份喜悅的重量，理解不了馬師傅手中茶缸承載的責任，更聽不懂一個孩子布娃娃裡珍藏的整個明天。他們的眼睛，已經永遠失去了看見光明的能力。”
“今天，我站在這裡，是以一個堅信人類文明火種不滅的個體的身份宣告——”
陳遠深吸一口氣，聲音如同穿越星海的洪鐘，清晰地烙印在每一個聆聽者的靈魂深處：“我們，拒絕這場考核！”
“我們拒絕用它的標準，來定義我們存在的價值！”
“我們拒絕將同胞的命運，交給一個冰冷的程序！”
“如果它執意要來‘回收’，那就讓它來！我們會讓它親眼看看，它要抹去的，究竟是什麼！”
“人類的文明，不在於能飛多高，在於跌落時，有多少雙手願意將你托起！不在於能走多遠，在於前行時，是否記得為什麼出發！”
演講的畫麵，在無聲卻磅礴的寂靜中暗了下去。
然而，一股無形的、強大的力量，已隨著電波注入全球。無數掩體中，原本放下武器的手重新握緊；無數絕望的眼神裡，重新燃起微光。
龍國指揮大廳內，演講時那澎湃的情感已從陳遠臉上褪去，隻剩下絕對的冷靜與專注。
“全球通訊頻道保持強製開放，所有依據我方開源框架構建的防禦節點，數據流監控權限上調至最高，30秒一次心跳回報。”
“林晚，我要‘清道夫’最可能三種攻擊模式的推演報告，及對應應急預案，135分鐘內放在我桌上。”
“通知馬衛國，‘泣鐵’廣域精神屏障原型機，11小時47分。告訴他，我準時去驗收。”
指令清晰，冰冷，高效。仿佛剛才那個發出文明怒吼的人與他無關。
李靜萱快步走近，低聲道：“你的腎上腺激素水平剛才超閾值了。另外，醫療中心報告，趙德柱在你演講期間，腦波出現異常高頻峰值的規律性波動，他似乎在無意識狀態下，嘗試‘連接’某個極其龐大的外部意識場。”
陳遠按了按太陽穴，目光掠過屏幕上依舊在努力站立的小輝。
“知道了。靜萱，如果我們最終……”
李靜萱毫不猶豫地打斷，聲音平靜卻蘊含著鋼鐵般的意誌：“那就在最終時刻到來之前，把每一件正確的事，做到極致。”
指揮大廳裡，隻剩下各種指令聲、鍵盤敲擊聲與設備運行的低鳴，彙成了一曲為文明存續而奏響的、沉默而激昂的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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