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禹跡！星圖初現！
一種超越物理觸感的冰冷，順著陳遠的指尖，瞬間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那不是單純的低溫，而是時光沉澱了萬古的死寂，是文明殘骸最後的餘溫。他的意識，像一顆被投入無底深淵的石子，在短暫的失重後，猛地撞擊在一片浩瀚而破碎的記憶之海上。
“轟——！”
無聲的轟鳴在識海炸響。眼前不再是“啟明號”艦橋那充滿科技感的柔和燈光與數據流，取而代之的，是無數流光溢彩、卻又支離破碎的畫麵，如同宇宙初開時的星雲，狂暴地席卷了他的全部感官。
他“看”到了——在無垠的黑暗虛空中，宛若一位沉默的農人在播種希望，無數璀璨的“光點”被不知名的偉力，輕柔而又隨機地撒向四麵八方的星辰大海。每一個光點，都是一個文明的火種，一個故事的起點，一個在冰冷宇宙中掙紮求存的微小奇跡。
他“看”到了——一些光點幸運地落在了肥沃的“土壤”上，迅速生根發芽，綻放出絢爛的文明之花，科技、藝術、哲學……光芒萬丈，照亮了一小片星域。然而，更多的光點，或在萌芽時便悄然熄滅，或在綻放最絢爛的時刻，被一種無形的、粘稠的“陰影”悄然覆蓋。那陰影如同宇宙的消化液，將文明的光和熱，連同其存在過的所有痕跡，一起吞噬、分解、抹平，最終回歸於絕對的“無”。這就是“歸墟”的原型，一個冷酷無情的清理機製。
他“看”到了——一些更宏大、更模糊的“存在”或許就是所謂的“播種者”），在觀測到無數文明的失敗與“汙染”後，製定了一項冰冷的“協議”。為了維持某種宇宙尺度的“純淨”與“秩序”，他們啟動了這套名為“播種失敗清理協議”的係統，旨在自動識彆並清除那些發展“偏離”或“失敗”的文明試驗品。
“……原來如此。”陳遠的聲音乾澀，帶著靈魂層麵的顫抖。真相的重量，幾乎將他的脊梁壓彎。讓聯盟無數文明恐懼顫抖、犧牲了無數英勇戰士的“歸墟”，其本質，竟隻是一個上古高等文明遺留下來的、失控了的自動化清理程序！它不再分辨成功與失敗，隻是依照著最初設定的、可能早已不合時宜的指令，無差彆地吞噬著它所遇到的一切文明，從執行者，變成了文明宇宙的癌變怪物。
一股混合著荒謬、憤怒與巨大悲涼的情緒，在他胸中翻湧。
就在這時，他手腕上的個人係統界麵，以前所未有的頻率瘋狂閃爍起來，警示燈發出刺目的紅光。並非危險警告，而是一種……他鄉遇故知般的激動震顫。係統的光芒，與碎片深處一個一直沉寂的、極其隱晦的烙印，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嗡——！”
一道柔和而穩定的光芒自碎片內部亮起，驅散了陳遠意識中那些混亂破碎的畫麵。光芒在他麵前交織、凝聚，最終構成了一幅完全由純淨能量構成的、複雜精妙到超越凡人想象極限的——星圖！
陳遠的瞳孔驟然收縮。這絕非人類天文學所使用的笛卡爾坐標或銀河經緯網。星圖的背景，是深邃的宇宙暗幕，其上，東方蒼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四象神獸的虛影鎮守四方天域，威嚴無儘。無數星辰作為節點，被巧妙地歸納於二十八宿的體係之中，角、亢、氐、房、心、尾、箕……井、鬼、柳、星、張、翼、軫……每一宿星辰之間，都有細微的能量流在緩緩運轉，暗合周天星鬥之玄妙。
而連接這些星宿節點的路徑，更讓陳遠心頭巨震——那並非是直線或曲線，而是以洛書九宮的方位變幻為基礎，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以五居中……路徑在“九宮”格中不斷躍遷、變幻，充滿了動態的、生生不息的易理哲思！
這是一幅獨屬於華夏先民的“宇宙航道圖”！是龍之先祖，以自己對天地宇宙的獨特理解，為後人描繪的星空歸家之路！
星圖的中央，一個以“中宮”為核心的、緩慢旋轉的漩渦狀結構，正散發著微弱卻無比堅定的召喚波動。無需任何解釋，陳遠瞬間明悟——那裡，就是他們苦苦追尋的“起源星雲”的真實入口！是他們所有疑問的終極答案所在！
幾乎是同時，他腦中的【曆史長河·共鑒】應用，被這股同源而浩瀚的力量強行激活、全功率運行！
“唰！”
陳遠感覺自己的精神體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從身體裡輕柔而又堅決地剝離出來，沿著眼前這幅上古星圖的能量脈絡，逆著時間的長河，猛地向後拋飛！
天旋地轉，時空變幻。
當他再度“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不在冰冷的飛船之內。腳下是潮濕泥濘的河岸，空氣中彌漫著水汽與草木的腥味。耳邊是震耳欲聾的、渾濁巨浪拍擊岸石的咆哮聲。一條望不到邊際的、裹挾著泥沙與斷木的黃色巨河，如同狂暴的巨龍，在他麵前奔騰肆虐，展示著大自然原始而恐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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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影，就站在他不遠處的河岸邊緣。
那人身材算不得高大，穿著一身早已被泥漿浸透、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簡陋麻衣，手上握著一把看似粗糙的耒耜，雙腳如同紮根般立在泥濘中，任憑浪花濺濕衣擺。他背對著陳遠，凝望著那咆哮的河水，背影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能將整條大河扛起的堅韌與疲憊。
似乎感應到了陳遠的存在，那人緩緩地轉過身。
他的麵容飽經風霜，皮膚黝黑粗糙，皺紋裡仿佛都嵌著河底的泥沙。然而，他的那雙眼睛——清澈、深邃、堅定，仿佛容納了九州山河，承載了天下黎民所有的苦難與希望。沒有言語，但陳遠的靈魂在與之接觸的瞬間，便已劇烈共鳴，知曉了對方的身份——大禹！
是治水定九州，開啟夏朝序幕的聖王，大禹的一道意誌殘影！是那位繪製了星圖的先賢，留在這文明信標中的最後印記！
“疏浚九川，陂九澤，決九河，定九州。”
沒有聲音，但大禹的意誌，如同洪鐘大呂，又如同這奔騰的河水本身，浩浩蕩蕩，直接烙印在陳遠的心間，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大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萬古時空，落在陳遠身上，帶著審視，更帶著一絲期盼，“堵之，則潰堤萬裡，生靈塗炭；疏之，則潤澤天下，福蔭蒼生。”
這耳熟能詳的治水至理，此刻聽在陳遠耳中，卻如同醍醐灌頂，被賦予了全新的、宇宙尺度的含義！他福至心靈，激動地以意念回應：“前輩！您是說……那‘歸墟’，就如同這泛濫的洪水，是宇宙的‘熵增’，是秩序的‘混沌麵’？它本就是這宏大規則的一部分，我們不應妄想、也根本不可能將其徹底‘消滅’？”
大禹的虛影微微頷首，眼中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讚許。
陳遠繼續道，思路越來越清晰：“我們要做的，是像您當年疏導洪水一樣，不是與混沌本身為敵，而是憑借我們文明的智慧與力量，在這片混沌的星海中，為我們自己，也為後世萬代，‘疏導’出一條生存之路，開辟出一方屬於我們文明的秩序之地？！在混沌中，定義我們自己的規則，建立我們自己的‘九州’？！”
就在陳遠完全理解這層含義的瞬間，他仿佛從大禹那雙眼眸深處，看到了更多的東西——看到了他“三過家門而不入”時，那匆匆一瞥中深藏的愧疚與決絕；看到了他手持耒耜，與無數先民並肩，在洪水滔天中，用最原始的工具，一鏟一鍬，開辟出九州水道的那份近乎愚蠢的執著與博大。這份為了族群延續、天下蒼生而犧牲小我、背負一切的胸懷，與此刻他們為了文明火種遠征星海、直麵歸墟的使命，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一種跨越了數千年時光的精神傳承與接力，讓陳遠的熱淚瞬間湧出眼眶。他朝著大禹的虛影，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在心中莊重立誓：“前輩，您走過的路，未曾斷絕！您守護的天下，已在我輩心中化為星海！今日，後輩陳遠，攜九州氣運，承萬民信念，為文明存續，再疏星海！此誌，天地為鑒，九鼎共證！”
大禹的意誌虛影在得到陳遠的回應後，似乎終於完成了最後的使命，開始變得模糊、透明。然而，就在他即將徹底消散的前一刹那，一道極其微弱、卻帶著警示意味的最後意念，傳遞了過來：“……後來者……謹記……小心……‘協議’的……‘執行者’……它們……並非……‘歸墟’本身……”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大禹的虛影徹底消散於曆史長河的回響之中。隻留下陳遠心神巨震，呆立當場——除了失控的清理程序“歸墟”，難道還有更高級的、保有原始邏輯與形態的“協議執行者”存在？！這是一個遠比“歸墟”本身更令人不安的懸念！
就在陳遠的意識與大禹意誌產生最終共鳴、並接收到那驚人警示的同一瞬間，外界的“啟明號”戰艦前方，原本平靜的虛空突然開始劇烈波動！
磅礴的能量從戰艦內部的“禹王舟”碎片中奔湧而出，在宇宙深空中迅速彙聚、塑形。那道聯盟成員無比熟悉、寄托了無數信仰與希望的萬裡長城虛影，再次巍然顯現！
但這一次，它不再僅僅是橫亙於星空、用於防禦的靜態工事。它……活了過來！
構成城牆的每一塊磚石，都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閃爍著溫潤而又堅韌的光芒；蜿蜒萬裡的牆體開始舒展、扭動，烽火台化作威嚴的龍目，迸射出穿透虛空的金光；雄渾的城垛化為層層疊疊、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龍鱗！整座萬裡長城，在聯盟所有成員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於星海中赫然化作一條威嚴磅礴、栩栩如生的金色巨龍！
這星河巨龍發出一聲震蕩空間的無聲龍吟，龐大的龍軀依照著陳遠腦海中那幅剛剛解讀完畢的上古星圖的軌跡，在漆黑寂寥的宇宙背景上，劃出了一道清晰無比、璀璨奪目的星河龍脈！龍首昂揚，堅定不移地指向星圖中央，那個“中宮”所在的漩渦——“起源星雲”的真正入口！
“導航坐標已更新！路徑已確認！是……是一條龍！一條長城化的星穹巨龍在為我們指引方向！”導航員的聲音因極致的激動而變調，帶著哭腔在艦橋內響起。
全艦上下，乃至後方通過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直播信號觀看這一幕的全體聯盟民眾，無論來自哪個文明，形態如何，此刻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撼與失語之中。他們看著那條由信念與曆史鑄就的星河巨龍，看著它指引的航路，一種前所未有的信心與榮耀感，如同暖流般湧遍全身。
曆史，從未死去。它在這最危急的關頭，以一種最壯麗的方式，為迷途的文明，指明了未來的航向。
陳遠的意識回歸身體，他緩緩睜開眼，眼中最後一絲迷茫與沉重已然褪去，隻剩下如磐石般的堅定。他走到艦橋舷窗前，望著前方那由先祖意誌顯化的星河龍脈，沉聲下令，聲音傳遍全艦，也傳回後方無數顆翹首以盼的星球：
“傳令全軍！目標，起源星雲！沿龍脈指引——”
“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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