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麼吵！”一聲炸雷般的怒吼從他緊咬的牙關中迸發出來！聲音嘶啞、沉悶，依舊裹挾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令人心悸的暴戾，但卻奇異地…沒有伴隨著任何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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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婦女被這突然插入的高大身影和炸雷般的吼聲嚇得猛地一哆嗦，叫罵聲戛然而止！她驚恐地抬頭，對上蘇衛東那雙赤紅的、仿佛要噴出火來卻又死死壓抑著的瞳孔，以及那張因極度克製而扭曲猙獰的冷硬臉龐，氣焰瞬間矮了半截，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周圍起哄的人群也瞬間安靜了不少，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尊突然介入的煞神，期待中的全武行似乎沒有發生？
蘇衛東赤紅的雙瞳死死剮著那婦女，緊抿的嘴角劇烈地抽搐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硬擠出來的，帶著滾燙的怒氣和不加掩飾的鄙夷：“…一塊錢一斤？！你他媽…你的土豆是金子做的？！欺負老實人…算啥本事？！”
他的話語依舊粗魯衝人，甚至帶著罵腔，但…核心卻是在…講道理？試圖駁斥？而不是直接動手？
那婦女被他的氣勢和話語噎了一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強自爭辯道：“他…他踩壞我的…”
“踩壞幾個？！”蘇衛東根本不給她說完的機會，吼聲更大，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赤紅的眼睛掃了一眼地上那幾個沾泥的土豆，“…賠你！按市價！五分！夠不夠？！”他說著，那隻一直緊攥成拳、微微顫抖的左手，極其粗暴地伸進油膩的棉襖內袋，掏出一卷毛票，看也沒看，極其粗暴地抽出一張五分的紙幣，幾乎是用砸的姿勢，狠狠拍在旁邊糧攤的木板子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動作依舊帶著他特有的蠻橫和凶狠，但性質…卻完全不同了！
那婦女看著那張拍在木板上的五分錢，又看看蘇衛東那雙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人的眼睛，以及周圍人群開始變化的、帶著指責的目光，終於徹底慫了。她嘴唇哆嗦著，一把抓過那五分錢，連地上的土豆也顧不上撿，嘴裡嘟囔著含糊的咒罵，灰溜溜地擠開人群跑了。
一場風波，竟以這種方式突兀地平息了。
圍觀的人群見沒熱鬨可看，也漸漸散去，隻是投向蘇衛東的目光裡，多了幾分驚異和探究。
那個老漢還愣在原地，一臉驚魂未定和難以置信。他看看蘇衛東，張了張嘴，似乎想道謝，卻又被對方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煞氣嚇得不敢開口，隻是笨拙地鞠了個躬，趕緊撿起自己的土豆和小布包，也匆匆消失在人流裡。
現場隻剩下蘇衛東高大的身影，僵硬地立在原地。
冰冷的寒風刮過他布滿風霜的臉頰，帶走一絲蒸騰的熱氣。
他赤紅的雙瞳依舊盯著那婦女消失的方向，緊抿的嘴角還在微微抽搐。那隻剛剛拍出五分錢的左手，緩緩垂了下來，攤開。掌心，赫然是幾個被自己指甲掐出的、深深滲血的月牙形傷口。
一股巨大的、陌生的虛脫感，混合著殘留的憤怒和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怪異感覺，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
他…剛才做了什麼？
他沒有動手？
他沒有砸爛任何東西？
他隻是…吼了幾句…還…還他媽的講了道理？甚至還…賠了錢？
這…這真是他蘇衛東乾出來的事？
一種極其強烈的荒謬感和不可思議，衝擊著他固有的認知。身體裡那股狂暴的戾氣似乎還在不甘地咆哮，卻又被一種無形的、更強的力量死死摁住。那力量，來自曉光恐懼的眼淚，來自張老師沉凝的話語。
他極其緩慢地低下頭，赤紅的雙瞳死死盯著自己那隻沾著泥汙、布滿凍裂口子和新鮮血痕的左手，目光裡充滿了巨大的茫然和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原來…不動拳頭…好像…也行？
雖然憋得他胸口快要炸開，雖然過程彆扭得要死…
但…光光不會怕了吧？
張老師…會不會…？
他猛地甩了甩頭，似乎想把這陌生的、讓他心煩意亂的思緒甩出去。緊抿的嘴角重新繃緊，恢複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樣。他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空布袋，不再看任何人，高大的身軀重新裹挾著一身未散的寒意和那絲若有若無的自我懷疑，擠入了嘈雜的人流，繼續朝著糧攤走去。
隻是那腳步，似乎比來時，略微…遲疑了那麼一絲絲。空蕩的右袖管在寒風中，也不再繃得那麼筆直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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