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蘭那句“沒商量”的尾音和她倉促離去的腳步聲還未完全消散,屋內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就被另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氣息驟然打破!
“哐當——!”
一聲巨響從門外炸開!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被狠狠踹倒!
緊接著,薄薄的木門被人從外麵用一股近乎野蠻的力量猛地撞開,重重砸在牆上,震得整個屋架都似乎晃了晃!
蘇衛東高大的身影如同煞神般堵在門口,裹挾著一身冰冷的寒氣和無邊的暴怒!他顯然剛從外麵回來,或許就在門外聽到了最後那幾句對話。此刻,他赤紅的雙瞳因極致的憤怒而幾乎滴出血來,裡麵翻騰著毀滅一切的瘋狂戾氣!冷硬的臉上肌肉扭曲,額角青筋暴起,如同盤踞的毒蛇!
他僅存的左手死死攥著三輪車的鏈條鎖,那鐵鏈在他巨大的力量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徒手擰斷!空蕩的右袖管因情緒的劇烈波動而繃得筆直,無風自動,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威脅感。
“你他媽剛才說啥?!!”
一聲如同炸雷般的咆哮,裹挾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街頭拚殺般的凶悍,猛地從蘇衛東喉嚨深處迸發出來!這聲音比蘇建國之前的低吼更加駭人,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原始的殺戮欲望!瞬間填滿了狹小的空間,震得人耳膜嗡鳴!
他根本不需要答案。王秀蘭那慌張離去的背影和蘇建國鐵青的臉色、曉恐懼的哭聲,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個瘋女人!那個所謂的“姨”!竟然敢打光光的主意?!要把光光送人?!過繼給什麼狗屁“萬元戶”?!
轟——!無邊的暴怒如同岩漿噴發,瞬間吞噬了蘇衛東所有的理智!那壓抑了許久的、源自戰場和底層掙紮的凶戾本性,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
他猛地向前踏進一步,高大的身軀帶來的陰影幾乎將縮在蘇建國懷裡的曉光完全籠罩。那隻完好的左手猛地抬起,鏈條鎖嘩啦作響,粗壯的手指如同鐵戟,狠狠地指向王秀蘭離開的方向,指向那扇還在晃動的破木門,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
“滾!!!”“讓她滾!!!聽見沒有?!!”“誰敢打光光的主意!老子他媽跟他拚了這條命!!!”
最後一個“命”字,幾乎是嘶吼著噴出口水沫,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決絕和毀滅欲!赤紅的眼瞳裡燃燒著實質般的火焰,仿佛隻要那個王秀蘭還敢出現在他麵前,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用牙齒、用指甲、用他所能動用的一切,將對方撕成碎片!
恐怖的殺氣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角落裡的蘇衛民被嚇得發出一聲尖銳的抽氣,巨大的身軀拚命往牆角縮,恨不得鑽進牆壁裡去,喉嚨裡發出恐懼的“咯咯”聲。
而剛剛才被蘇建國安撫住一點的曉光,直接被二舅這副從未見過的、如同要吃人般的恐怖模樣嚇得魂飛魄散!她小小的身體猛地一僵,哭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恐懼帶來的窒息感!烏溜溜的大眼睛裡瞬間充滿了巨大的驚恐,小臉煞白,仿佛連哭都忘了!
“哇——!二舅!怕!!”下一秒,更加淒厲、更加撕心裂肺的哭聲猛地爆發出來!她像是躲避最可怕的怪物一樣,手腳並用地從蘇建國懷裡掙紮出來,驚恐萬狀地躲到蘇建國佝僂的身後,死死抓住他破舊的工裝後襟,把整個小身體都藏起來,嚇得渾身篩糠般劇烈顫抖!
“怕!二舅!嗚嗚嗚…怕!!”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隻剩下無儘的恐懼。
女兒的恐懼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蘇建國的心上,也讓他從巨大的驚怒和後怕中猛地清醒過來!
他立刻轉身,用自己不算寬闊的背脊死死護住身後嚇壞了的曉光,同時朝著幾乎要失控的蘇衛東發出一聲更加嚴厲、帶著不容置疑命令的低吼:
“衛東!!!”“閉嘴!!!”“你嚇著孩子了!!!”
蘇建國的聲音因為焦急和憤怒而變了調,但卻像一道無形的韁繩,猛地勒向了蘇衛東那匹即將脫韁的狂暴野馬!
蘇衛東狂暴的怒吼戛然而止!他赤紅的雙瞳猛地轉向大哥身後那個瑟瑟發抖、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小身影,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
光光…怕他?怕這個要為她拚命的二舅?
那股毀天滅地的暴戾氣息,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被刺傷的茫然和無措。他那隻指著門的手還僵在半空,臉上的猙獰表情凝固著,看起來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我…”他喉嚨裡發出一個乾澀破碎的音節,看著曉光那充滿恐懼的、淚眼婆娑的大眼睛,所有的凶狠和暴怒都化為了冰冷的刺痛和笨拙的慌亂。
“收起你那套!”蘇建國厲聲喝道,深陷的眼窩裡充滿了疲憊和後怕,但語氣依舊強硬,“吼有什麼用?拚命有什麼用?能把人嚇跑一次,還能嚇跑一輩子嗎?!”
他一邊嗬斥著蘇衛東,一邊極其艱難地蹲下身,將身後嚇壞了的曉光重新摟進懷裡,用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撫摸著她的後背,聲音強行放柔:“光光不怕,不怕…二舅不是凶你…二舅是…是嚇壞了…不怕不怕…”
蘇衛東僵立在原地,那隻完好的左手無力地垂落下來,鏈條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赤紅的雙瞳裡的瘋狂漸漸褪去,隻剩下一種巨大的、沉悶的痛苦和一種無處發泄的憋悶。他緊抿著嘴角,猛地扭過頭,不再看那哭泣的孩子,高大的背影透出一種近乎頹然的僵硬。
空蕩的右袖管軟軟地垂下,不再繃緊。
屋內的氣氛依舊緊繃,卻從一種對外界的狂暴憤怒,轉向了內部無聲的傷痛和沉重的窒息。
蘇衛東的爆發,像一麵鏡子,照出了這個家庭在麵對外部威脅時最原始、也最無力的反抗方式。也再一次,讓曉光清澈的眼睛裡,映入了親人因為守護她而顯露出的、令人恐懼的一麵。
守護的壁壘,因此而更加決絕,卻也布滿了痛苦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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