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芬老師的到訪,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石頭,在曉光所在的小學管理層內部激起了不小的波瀾。王校長並非屍位素餐之輩,一旦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和自身可能存在的失察,行動倒也迅速。
他首先私下召見了三年級新任的班主任李老師。這位年輕的老師剛從師範畢業不久,臉上還帶著未褪的書卷氣和一股想要乾出成績的熱情。聽到校長嚴肅地轉述了蘇曉光的情況——長期遭受欺淩、老師處理不當、家庭為此付出傾家蕩產的代價——李老師震驚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強烈的同情。
“李老師,”王校長語重心長,“這件事暴露了我們過去工作的不足。現在,你是這個班的班主任,孩子們就像一張白紙,染上什麼顏色,很大程度上看我們如何引導。蘇曉光同學的情況特殊,更需要我們格外的關心和正確的班級管理。我希望你能把這件事作為你班主任工作的一個重點,妥善處理好。”
李老師立刻挺直了背脊,眼神變得堅定:“校長,您放心!我雖然沒經驗,但我知道該怎麼做!絕不能讓學生在我的班裡受到欺負!”
緊接著,王校長又請來了教導主任,三人一起鄭重地找來了劉小軍及其父母。
麵對學校的正式約談,劉小軍父母最初還想拿出上次對付蘇家時的那套架勢,強調自己兒子“也被打傷了”、“受了委屈”。但王校長沒有給他們胡攪蠻纏的機會,他態度鮮明地指出:經過初步了解,劉小軍長期欺負同學、搶奪財物、言語侮辱是事實,此次事件亦是因他而起,性質惡劣。學校對校園欺淩行為持零容忍態度。
教導主任則拿出《學生守則》,一條條指出了劉小軍行為的不當之處,並嚴肅告知其家長,若再不加強管教,嚴肅糾正孩子的錯誤行為,學校將考慮給予劉小軍相應的紀律處分,甚至記錄在檔案中。
“處分”和“檔案”這兩個詞,對於一向標榜“體麵”的劉小軍父母來說,具有不小的威懾力。他們臉上的囂張氣焰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慌亂和尷尬。他們終於意識到,這次不再是和窮酸的蘇家扯皮,而是觸及了學校的規章製度。
劉小軍本人,在校長和教導主任嚴肅的目光下,也沒了往日的跋扈,低著頭,臉色發白,手指絞著衣角。
最終,劉小軍父母不得不當著校領導的麵,嚴厲訓斥了兒子,並保證會嚴加管教。劉小軍也被要求回去寫一份深刻的檢討。
處理完劉小軍,王校長和李老師又特意選擇了一個下午,召開了一次特殊的主題班會。班會沒有點名道姓地提及任何具體事件,但主題卻格外鮮明——“我們都是好朋友:拒絕欺淩,友愛互助”。
李老師用精心準備的ppt和幾個生動的小故事,講述了同學之間應該如何相互尊重、互相幫助。她特彆強調了每個同學來自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生活習慣和困難,但這絕不是可以被取笑和欺負的理由。
“我們的班級是一個大家庭,”李老師聲音溫柔卻有力,“家庭的溫暖,在於每一個成員都能感受到安全和被接納。也許有的同學暫時遇到困難,穿的衣服舊一點,用的文具簡單一點,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她)和我們一樣,擁有被尊重、被友好對待的權利!相反,我們更應該伸出友誼之手!”
她鼓勵同學們要勇敢地對欺淩行為說“不”,並且告訴孩子們,如果遇到困難或者看到彆人被欺負,一定要及時告訴老師。
班會上,一些之前或許跟著起過哄、或許冷眼旁觀過的孩子,都低下了頭,若有所思。而更多善良的孩子,則用力地點著頭。
這次班會的效果並非立竿見影,但一種微妙的變化確實開始在班級裡滋生。至少,公開的、肆無忌憚的嘲笑和搶奪不再發生。課間時,開始有一兩個女生猶豫著,嘗試主動和一直獨來獨往的曉光說話。當她側著耳朵努力去聽時,對方也會耐心地重複一遍。
李老師也踐行了她的承諾。她開始格外留意曉光,發現她聽講有時會吃力因為耳朵不適),便會在下課後來到她座位旁,輕聲問她是否聽懂,需不需要再講一遍。批改作業時,也會在她的本子上多寫一兩句鼓勵的評語。
這些變化,細微得像早春的第一縷風,但對於一直生活在恐懼和孤立中的曉光來說,卻如同冰雪初融。
她依然沉默,依然會下意識地躲避人群,但當她抱著那個縫補過的“小老虎”書包走在校園裡時,背後不再有刺耳的嘲笑聲;當她因為聽不清而茫然四顧時,偶爾會接觸到同學友善而非嘲弄的目光;當李老師溫柔地詢問她時,她感受到的是一種久違的、屬於正常校園生活的關切。
她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細微的溫暖收集起來,像收集陽光的種子,悄悄埋進心底那片被陰影籠罩的土地。
校方的重視和介入,或許無法立刻根除所有偏見,也無法彌補過往的傷害,但它至少為曉光強行劃定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區域,撐起了一把保護傘。這把傘,隔絕了最直接的風雨,讓她得以喘息,讓她那顆因為長期恐懼而蜷縮的心,得以嘗試著,一點點地舒展。
教育的真正力量,有時並不在於轟轟烈烈的改造,而在於這潤物細無聲的守護和引導。對於曉光而言,這份遲來的守護,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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