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廳內水晶燈流光溢彩,卻照不亮沐兮心底的寒潭。當父親最珍愛的那幅山水畫被兩名侍者徐徐展開時,她終於忍不住偏過頭去,纖細的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披肩的流蘇。
這個細微的舉動被所有人看在眼裡,恰到好處地流露了她強撐的脆弱。
無人得見,她藏在披肩下的手正死死攥著一枚白玉佩——那是父親留給她的最後一件念想,冰涼的觸感不斷刺醒她,提醒她保持清醒,勿要被眼前的戲碼吞噬。
玉佩邊緣的雕花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讓她維持著最後的清醒。
“起拍價五千銀元”
拍賣師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回蕩。
張彥鈞率先舉牌,周複明緊隨其後,孫應洋也加入競拍。價格一路攀升,宛如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舉牌起落間,三個男人的目光不時掠過沐兮,試圖從她臉上捕捉一絲情緒波動。
沐兮始終垂著眼,長睫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淺淡的陰影,仿佛不忍目睹這場對沐家遺產的公開瓜分。直至那對明代青花瓷瓶被小心翼翼地捧上台,她才輕聲開口,聲音如羽毛拂過水麵。
“這是家母生前最愛”
她的聲音雖輕,卻透過略顯安靜的空氣,令競拍為之停頓一瞬。瓷瓶釉色溫潤,瓶身繪著纏枝蓮紋,那是母親最愛的圖案。
她記得小時候總愛踮著腳偷看母親擦拭這對瓷瓶,陽光透過窗欞,在青花上流淌成河。
“兮兒若是舍不得,叔叔替你保管”
最終,瓷瓶被周複明以天價拍下,他轉向沐兮,語氣慈愛得無可挑剔。
沐兮抬眼看他,眼中情緒複雜難辨。目光與周複明短暫相接,其中的堅持令他不禁一怔。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需要庇護的孤女,而是沐家最後的守護者。
“周叔叔好意,兮兒心領了”
她微微頷首,聲音輕柔卻堅定,“隻是沐家的東西,終究該由沐家人守著”
她頓了頓,每個字都咬得清晰,仿佛敲在每個人心上。這話,既是對周複明說,也是對在場所有窺伺者言。
她此刻的姿態,仿佛不再是脆弱的象征,而是沉靜而堅定的宣言。
宴會過半,侍者端著香檳穿梭其間。日本領事山本一郎端著酒杯走近,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的聲音格外清晰。
他的中文頗為流利,卻帶著一種刻意的生硬。
“沐小姐,節哀順變。”
“沐先生是我十分敬佩的人”
他微微欠身,目光在沐兮身上停留片刻,如同審視一件商品,“如果沐小姐日後有何困難,儘可來找我”
沐兮微微頷首,唇角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既不過分親近也不失禮數:“多謝領事先生好意”
她故意讓聲線裡帶上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恰到好處地表現了一個孤女對外國人的戒備。山本笑了笑轉身離去,眼神卻暗了幾分。
“離日本人遠些”
張彥鈞不知何時又出現在她身側,聲音極低,帶著命令的口吻,“沐家的事,還輪不到他們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