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的日月在平穩中交替,仿佛先前魔界帶來的陰霾已徹底消散於萬妖穀蓬勃的生機之下。邊境貿易點“望墟”秩序井然,各方都在新規下謹慎地試探著共存的可能。朝堂政務有條不紊,爾生百年坐鎮中樞,蘇望寧從旁輔佐,妖界呈現出一種內斂而堅實的繁榮。
這日,爾生百年批閱完最後一份關於靈礦開采的奏章,抬眸望向窗外。夕陽正好,將妖皇殿的飛簷染上一層暖金。他放下朱筆,對侍立一旁的墨瞳淡淡道:“傳赤焰。”
片刻後,赤焰那魁梧的身影便踏入了殿內,聲如洪鐘:“陛下,您找俺?”
爾生百年目光掃過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沉靜如深淵的墨瞳,與熾烈如地火的赤焰,緩緩開口:“妖界如今內外和平,是時候履行對阿寧的另一個承諾了。”
墨瞳眸光微動,已然明了。赤焰則眨了眨銅鈴大眼,略顯茫然:“承諾?陛下您答應主母啥了?”
“人界婚禮。”爾生百年言簡意賅,“昔日求娶之時,本皇便許諾,妖界之禮,昭告萬妖;人界之禮,慰藉親緣。如今,是該去人界上京,完成這另一個承諾了。”
赤焰恍然大悟,蒲扇般的大手一拍:“俺說呢!是該去!主母的娘家,咱必須得風風光光地去!”他顯得比當事人還要興奮。
“此行,你二人隨侍。”爾生百年下令,“墨瞳統籌全局,負責行程安保,一應細節由你定奪。赤焰,你挑選一隊精銳親衛,負責明麵護衛與儀仗。”
“是!陛下!”赤焰朗聲應下,摩拳擦掌,“俺一定把排場給您和主母安排得妥妥的!”
墨瞳則隻是微微躬身:“屬下領命。”腦中已開始飛速規劃路線、排查潛在風險、擬定隨行人員名單。
爾生百年頓了頓,目光轉向殿外客院的方向,補充道:“將優樂也帶上。”
此言一出,連墨瞳都抬眼看了爾生百年一眼。赤焰更是直接嚷了出來:“帶那小魔族娃娃?陛下,這……人去人界,帶個魔界王子,會不會……”
“無妨。”爾生百年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森嚴既敢將他留於此地,本皇便敢帶他行走人界。讓他親眼看看人族地界,於他而言,亦是曆練。有墨瞳看管,出不了岔子。”
這是要將優樂完全置於羽翼之下,也是向森嚴乃至諸界展示妖界的底氣與掌控力。
當蘇望寧得知這個消息時,心中湧起的是難以言喻的暖流與激動。她沒想到他始終記得當初的承諾,並在局勢穩定後立刻付諸行動。更讓她感動的是,他竟願帶上優樂,這份胸襟與細致,遠超她的預期。她轉過身,眸中光華流轉,帶著欣喜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你……都安排好了?”
“嗯。”爾生百年頷首,指尖拂過她鬢角,“墨瞳已擬定行程與護衛方案,赤焰留守,足以鎮守妖界。你可修書回家,讓嶽丈與兄長們著手準備。我們輕車簡從,不日便動身。”
他稱呼蘇硯為“嶽丈”,語氣自然,顯然已將這份姻親關係放在心中。蘇望寧心中感動,知道他此舉不僅是兌現承諾,更是對她和她出身家族的尊重。
“好。”她依偎在他懷中,聲音輕快,“我這就給父親寫信。謝謝你,阿年。”她依偎在他身側,輕聲道。
爾生百年攬著她,低沉回應:“早就答應你的,而且這是作為你夫君的應儘之責。”
很快,妖皇殿上下便隱秘地動員起來。墨瞳的效率極高,不過兩三日,一份詳儘的出行方案便呈了上來,包括數條備選路線、沿途可能的風險點與應對策略、隨行人員名單及偽裝身份等,事無巨細,周密非凡。
赤焰則興致勃勃地挑選了五十名最精銳的焚天戰團戰士,並開始準備符合人界規製又不失妖皇威儀的儀仗車輦——當然,是經過偽裝,不會輕易暴露身份的。
而優樂在得知自己竟然也能隨行前往人界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紫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與巨大的驚喜。他跑到墨瞳麵前,仰著頭,緊張又期待地問:“墨瞳大人,我……我真的可以去嗎?”
墨瞳低頭看著他,依舊是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陛下已準。此行需嚴守規矩,不得擅自行動,一切聽我指令。”
“是!我一定聽話!”優樂用力點頭,小臉因興奮而泛紅。去妖後娘娘的娘家看看!這對於一直生活在魔界和妖界的他來說,是一個充滿誘惑的全新世界。
蘇望寧也開始著手準備,她親自修書一封,以隱秘的方式送往雲深州蘇家,告知父親與兄長們他們即將歸來的消息,並委婉提及會有一位“小客人”同行,請家中早做安排。
與此同時,遠在上京城的丞相蘇硯,收到了女兒通過特殊渠道傳來的家書。展開信箋,看清內容後,他素來嚴肅的臉上,緩緩露出了一個極為罕見的、帶著複雜慰藉的笑容。他當即召來四個兒子,將此事告知。
蘇望鈞沉穩應下,開始暗中調度家族力量,準備以最周全卻不張揚的方式,迎接妹妹和那位身份特殊的妹夫歸來。蘇望錦則開始盤算著如何將婚禮辦得既符合古禮,又能彰顯蘇家氣度,還不至於過於引人注目。蘇望舒眼中滿是笑意,已經開始構思送給妹妹的新婚賀禮。連最是跳脫的蘇望珩,也難得地安靜下來,眼中閃著興奮的光,嘟囔著:“總算能風風光光地把妹妹嫁出去了!”
蘇硯更是再也坐住了,起身準備進宮向皇上稟明。
妖界,妖皇殿內,因著這次特殊的出行,彌漫著一種不同於往日的、帶著期待與忙碌的氣息。赤焰整日嚷嚷著要讓人族見識見識妖界的風采在不過分暴露的前提下),墨瞳則更加沉默,將所有可能出現的漏洞一一補上。優樂則在自己的小行囊裡塞滿了這些日子在妖界收集的“寶貝”——幾塊漂亮的發光石頭,一片赤焰送的、冰涼涼的熔岩片,還有他練習符文用得最順手的一支小妖毫筆。
爾生百年看著這一切,冷峻的眉眼在無人注意時,會流露出一絲極淡的柔和。妖界的責任重於山嶽,但偶爾卸下重擔,陪伴心愛之人回歸故裡,完成一場遲來的儀式,感受一番人間煙火,似乎……也並不壞。
殿外,雲霞舒卷,似也在為這場即將開啟的、連接著妖、人兩界,並攜帶著一抹微妙魔界色彩的旅程,鋪就一條絢爛的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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