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晁夜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不是鬨鐘，而是他專門為一個人設置的鈴聲——歡快又有點傻氣的兒歌。
他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昨晚小巷裡的驚險和與那個叫陳猛的年輕人的短暫交鋒，讓他的睡眠很淺。但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他臉上還是下意識地放鬆了些許，接起電話。
“喂，鎮子？”
“夜哥！醒了嗎？哥們兒我休年假了！終於特麼解放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大大咧咧、充滿活力的聲音，像是一道陽光猛地刺破了晁夜周遭尚未散儘的陰霾。是他的發小，曹鎮。一個在汽修廠工作，性格開朗得像永遠沒煩惱的壯實小夥。
“剛醒。你這一驚一乍的，休假至於這麼興奮嗎？”晁夜的聲音裡帶上了一點真實的笑意，雖然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他坐起身，看著窗外還算明媚的陽光，暫時將袖扣、襲擊、神秘觀察者這些事壓在了心底。
“必須興奮啊！苦逼了半年，可得好好放鬆。對了，晚上擼串去？老地方‘王胖子燒烤’，我請客！順便……嘿嘿，幫哥們兒參謀參謀。”曹鎮的聲音壓低了一點，帶著點不好意思的憨笑。
晁夜立刻明白了：“又相親？”
“嗐，彆提了！我媽安排的，說這次這姑娘絕對好，小學老師，文靜懂事。我心裡沒底啊，夜哥你腦子好使，你得幫我把把關，教教我咋說話不像個修車的糙老爺們兒……”
聽著電話那頭曹鎮絮絮叨叨的抱怨和對相親的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複雜情緒，晁夜忽然覺得有些恍惚。這才是最普通、最真實的煩惱，關於工作、關於生活、關於成家立業。與他昨晚經曆的生死一線和步步為營的算計，仿佛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需要這種感覺。這能提醒他，他拚命想掌控一切，最初的目的，或許隻是為了守護住這點平凡的、吵鬨的溫情。
“行，晚上幾點？”晁夜乾脆地答應下來。
“七點！就這麼說定了！哦對了，你工作找得咋樣了？彆著急，慢慢來，要是手頭緊就跟我說，我這兒剛發了獎金……”
“還好，正在找。放心，餓不死。”晁夜心裡一暖，語氣卻儘量顯得輕鬆，“晚上見麵聊吧。”
掛了電話，房間裡重新安靜下來。但那通電話帶來的煙火氣，似乎還殘留著些許溫度。
他深吸一口氣，那點溫情被小心地收斂起來。他拿出那枚冰冷的、帶著荊棘與眼睛徽記的袖扣，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冷靜。
他需要信息。需要知道這枚袖扣的來源。
他自己去查，風險太高，而且缺乏渠道。但他不是一個人，他有一個雖然普通卻身處特定行業、能接觸到三教九流的發小。
晁夜打開電腦，搜索了幾個本地知名的男士高端定製服裝店和奢侈品配飾店的品牌ogo和經典款式，仔細比對。但這枚袖扣的風格獨特，並非這些大眾奢侈品牌的產物。
他換了個思路，開始搜索本地那些更隱秘、需要會員推薦才能進入的私人定製工作室，或者專注於某些特殊群體、帶有隱秘符號意味的小眾品牌。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下午兩點多，他才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將幾個可疑的目標記在心裡。
然後，他換上一身乾淨但不起眼的衣服，將袖扣小心藏好，出門前往“遺忘角落”咖啡館。
他提前十五分鐘到達，選擇了靠窗第二個位置。這個位置既能觀察門口進來的人，又不太引人注目，側麵還有一根柱子可以提供些許遮擋。
他點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慢慢喝著，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大腦卻在飛速運轉，推演著各種可能性。
陳猛會來嗎？來了之後該如何應對？是展示力量威懾，還是拋出誘餌吸引？袖扣的信息，要不要透露給他？
他就像一個棋手，在對手落子前，已經在心中演練了無數遍棋局。
兩點五十九分。
咖啡館的門被推開，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個穿著黑色衝鋒衣、身形高挺、眉眼銳利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正是陳猛。他目光一掃，立刻就鎖定了晁夜的位置，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走了過來，拉開對麵的椅子坐下，動作乾脆利落。
“你很準時。”晁夜放下咖啡杯，淡淡開口。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陳猛直視著晁夜，眼神依舊帶著審視，“你說的話，最好能引起我的興趣。”
“興趣取決於價值。”晁夜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比如，你知道這枚袖扣，可能意味著什麼嗎？”
他沒有直接拿出袖扣，而是用手指，蘸著杯子裡殘留的一點水漬，在深色的木質桌麵上，簡單卻精準地畫出了那個“荊棘環繞獨眼”的徽記。
陳猛的目光瞬間凝固在那水痕圖案上，他臉上的隨意和審視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為罕見的凝重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震驚。
他猛地抬頭，看向晁夜的眼神徹底變了，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你從哪裡看到這個圖案的？！你知不知道沾上這東西，會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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