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最終艱難地撕破了夜幕,將蒼白冰冷的光線投射在“死亡峽穀”東側邊緣那片混亂而龐大的聚集地上——“流浪者集市”。這裡與其說是個集市,不如說是一個由無數廢棄車輛、破損集裝箱、歪斜棚屋和地下掩體拚接而成的巨大瘡疤,頑強地附著在文明的廢墟之上。
空氣中混雜著機油、劣質燃料、烤焦的合成蛋白、未經處理的汙水以及無數體味和欲望交織的複雜氣味,喧囂嘈雜的人聲、引擎轟鳴聲、劣質音響的噪音如同實質的浪潮,衝擊著每一個初來者的感官。
晁夜本體)拖著幾乎徹底失去知覺的右腿,用肩膀死死扛著那具沉重、覆蓋著暗紅色痂殼、仿佛沉睡火山般的化身“廖凡”,一步一步,如同從地獄爬回的殘魂,踉蹌著挪進了這片法外之地的邊緣。
他的模樣慘不忍睹。衣物破爛不堪,沾滿乾涸的血跡、汙泥和輻射塵。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因脫水和輻射灼傷而開裂,唯有那雙深陷的眼眸深處,還燃燒著不肯熄滅的、疲憊卻銳利的火焰。
【低功耗環境擬態】早已無法維持,他現在全靠意誌力和最後一點“星火之種”轉化來的微弱能量強撐著。每一道投來的目光——好奇的、貪婪的、警惕的、不懷好意的——都像針一樣刺在他高度緊繃的神經上。
晁夜內心os:老狗...機械師...在哪裡...)
他艱難地移動著,試圖在迷宮般的棚戶和嘈雜的人群中尋找線索。『痕檢專家』的能力在如此混亂的環境下幾乎失效,【猩紅同調】也隻能讓他勉強避開幾個能量反應特彆混亂或危險的區域。
幾個穿著破爛皮圍裙、眼神油滑的男人注意到了他,特彆是他背上那具奇特的“人形貨物”,不懷好意地圍了上來。
“嘿,生麵孔?需要幫忙嗎?你這貨...看起來有點意思。”為首的一人咧著嘴,露出滿口黃牙,手有意無意地摸向腰間的扳手。
晁夜停下腳步,沒有回答,隻是緩緩抬起頭。他沒有動用任何能量,隻是將自己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那股近乎實質的冰冷殺意和絕望中掙紮求存的戾氣,毫無保留地通過眼神投射過去。
那是一種比任何威脅都更直接、更駭人的氣息。
圍上來的幾人動作瞬間僵住,臉上的貪婪和輕蔑凝固,轉而露出一絲驚疑和畏懼,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他們在這集市混跡多年,見過亡命徒,但眼前這個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倒下的家夥,眼神裡的東西讓他們本能地感到危險。
晁夜沒有再看他們,扛著化身,繼續向前挪動。
就在他幾乎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一個瘦小的、臉上蒙著破布、隻露出一雙機警眼睛的孩子,如同泥鰍般從人群裡鑽出來,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聲音壓低飛快地說:“找老狗?跟我來,彆說話。”
晁夜心中一凜,沒有猶豫,立刻跟上那個孩子。
孩子帶著他在狹窄、堆滿垃圾的巷道裡七拐八繞,最終在一個毫不起眼的、由半截地鐵車廂和生鏽鐵皮拚接成的窩棚前停下。窩棚門口掛著一塊歪斜的木牌,上麵用紅色的油漆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個狗頭骨圖案,下麵寫著“修理”。
“裡麵。”孩子指了指門,然後迅速跑開,消失在巷弄裡。
晁夜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虛掩的、發出刺耳噪音的鐵皮門。
窩棚內部遠比外麵看起來寬敞,但也更加混亂。各種型號的機械零件、拆解到一半的武器、閃爍著不明光芒的能量核心堆得到處都是,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焊接味、潤滑油和一種奇特的金屬燒灼氣味。一個工作台上,一台老舊的收音機正沙啞地播放著失真的音樂。
一個身影背對著門口,正埋首於一具動力外骨骼的殘骸中,手裡拿著焊槍,發出刺眼的藍光。他身材不高,但異常敦實,穿著一件油汙斑斑的皮質工裝褲,裸露的胳膊上肌肉虯結,布滿了疤痕和金屬植入體的接口。
聽到開門聲,焊槍熄滅。那人轉過身。
他的臉飽經風霜,一道猙獰的疤痕從額頭劃過左眼那隻眼睛是冰冷的機械義眼),一直延伸到下巴。剩下的那隻獨眼銳利如鷹,上下打量著晁夜,以及他背上那具詭異的化身,沒有任何表情。
“關門。”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晁夜反手關上門,將外界的喧囂隔絕。
“渡鴉讓我來的。”晁夜開門見山,聲音因乾渴而嘶啞。
“老子知道。”老狗哼了一聲,機械義眼發出輕微的聚焦聲,紅光在化身表麵的暗紅色痂殼上掃過,“不然你根本走不到門口。把這玩意兒放那邊平台上,輕點,它現在的狀態很...微妙。”
晁夜依言,小心翼翼地將化身平放在工作台旁一個相對乾淨的金屬平台上。
老狗放下焊槍,拿起一塊臟兮兮的布擦了擦手,走到平台前,那隻獨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專業和專注的光芒。他先是仔細觀察了化身體表的痂殼,然後拿出幾個造型奇特的探頭,連接到一個布滿旋鈕的老舊儀器上,小心翼翼地接觸痂殼表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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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器屏幕上跳出混亂的波形和讀數。
“嘶...”老狗倒吸一口涼氣,獨眼瞪大,“高濃度荒疫汙染、衰變期輻射能量、某種未知的惰性化介質...還有極其微弱的、被壓製的幽紫共生體信號...小子,你從哪兒搞來的這鬼東西?這簡直是個行走的生化炸彈!”
“意外。”晁夜言簡意賅,不想多說。
老狗瞥了他一眼,也沒多問,繼續檢查。他的手指在儀器上飛快操作,眉頭越皺越緊。
“汙染被某種強大的外力強行中和、惰性化了,但極不穩定。內部能量處於一種危險的平衡態,像個高壓鍋。至於裡麵的意識...”他敲了敲化身的頭部,發出沉悶的響聲,“被徹底封鎖了,或者說...自我保護性沉眠。能不能醒,醒了之後是什麼玩意兒,難說。”
結論和晁夜自己的判斷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