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老將心中雪亮:如此厚待我兒,千裡延醫,不過是為收服老夫罷了。
“劉備...”他撫須低語,“雖存招攬之心,但救我兒性命的確當得起大恩。”
忽又警醒:“且慢!你既為其人質,怎會現身江陵?”
卻見黃敘肅然整衣:“父親錯看玄德公了。”
劉備的仁義之名,絕非虛言!
方才臨彆之際,玄德公特意提及,秦先生盛讚將軍有萬夫不當之勇,堪稱當世猛虎!
正因如此,玄德公才真心誠意邀請將軍共襄盛舉,同心協力匡扶社稷,重現漢室榮光!
為表誠意,玄德公特意命我前來江陵與父親團聚,這般胸襟著實令人感佩!
聽聞此言,黃忠虎軀微震,眼中疑慮漸漸化為震驚。
原以為劉備會以人質相要挾,迫其歸順。
誰曾想,這位劉皇叔竟如此光明磊落,根本不屑行此下作之事。
這是要以赤誠之心,令將軍心甘情願前來投效。
"劉皇叔的氣度,確實遠勝景升公!"
"難怪坊間都傳,說玄德公有明主之相。"
"今日一見,方知所言非虛......"
黃忠心潮起伏,臉上的震驚逐漸轉為敬重。
"且不說玄德公對犬子有救命之恩。"
"單看玄德公以布衣之身,數月間連克宛城、襄陽,如今兵臨江陵城下,可謂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為何?"
"皆因他慧眼識人,竟能拜秦先生這等寒門謀士為軍師!"
"正是秦先生的神機妙算,才助玄德公戰無不勝,橫掃荊襄。"
"如今大軍壓境,父親真以為劉景升能守住這江陵城麼?"
"城破之日,荊州易主,劉表必遭滅頂之災!"
"父親難道真要為他殉葬?"
黃敘言辭懇切,對劉備推崇備至。
這番話的用意再明白不過:
劉備對我父子恩重如山!
劉表敗局已定,繼續效忠實非明智之舉!
投效明主,方為上策!
黃忠默然不語。
既未讚同,也未反駁。
心照不宣的默許,往往等同於認同。
黃忠心底如明鏡般清楚,投效劉備方為上策。
然而劉表將江陵兩萬精兵的指揮大權托付於他,這般的信賴重托!
若要他此刻背棄舊主,實在過不去心中那道坎…
"孩兒方才聽聞,父親今日在城樓遭劉表猜疑,被劉磐刁難。"
"那劉表僅憑孩兒一封書信就對父親起疑,如此心胸狹隘之徒,值得父親以死相報?"
這番話直擊黃忠心弦。
城頭所受的羞辱霎時湧上心頭,怒意驟然升騰。
"況且這些年來,父親始終未得劉表重用,在長沙虛度多少光陰。"
"如今劉表無人可用,走投無路才想起讓父親以性命替他死守江陵。"
"若父親仍執迷不悟,那才是真正的糊塗!"
黃敘言辭激憤,將劉表虛偽麵目徹底揭露。
黃忠雙拳緊繃,額角青筋暴突。
多年積壓的委屈與憤懣,此刻如岩漿般噴薄欲出。
恰在此時。
親兵呈上劉表新到的軍令。
"主公的調令?"
黃忠心頭掠過不安。
遲疑片刻,終究接過軍令。
展開細看,驟然色變。
前半道是封賞詔:
擢升偏將軍,賞賜黃金五百,錦緞千匹。
緊隨其後的卻是削權令:
命他將長沙軍及四門防務儘數移交劉磐接管。
改任他統領五千城內駐軍,負責城防調度與緊急馳援。
這般先給甜棗再打悶棍的算計,黃忠豈能看不透?
分明是要褫奪他的兵權,讓劉磐取而代之!
劉景升竟聽信讒言,要從他手中調走五千長沙精兵的指揮之權。
"劉景升劉景升,你終究還是被你那侄兒蠱惑,對我心生猜忌!"
"你不再重用我也就算了,竟還要削減我的長沙舊部,如此行事,可曾想過我會何等心寒……"
黃忠麵色沉痛,憤然將那道軍令重重摔在案幾之上。
黃敘拾起軍令細看,頓時怒不可遏。
"父親,事到如今,您還看不清劉表的真麵目嗎?"
"他終究隻信任蔡氏、蒯氏兩族,隻肯重用自家子侄!"
"縱使父親一身武藝蓋世,用兵如神,又能如何?"
"到了這般境地,父親還要為這等昏主肝腦塗地,死戰不休麼?"
黃敘言辭激烈,直指要害地質問父親。
"嘩啦——"
黃忠奪過軍令,將其撕得粉碎。
"劉表這昏聵之主,白白蹉跎我黃忠大好年華!"
"如今局勢危急,他寧肯坐視江陵陷落,也不願重用我黃忠!"
"如此庸主,若再愚忠效死,豈非天下至愚!"
黃忠怒喝聲聲,臉上已儘是決絕之色。
"敘兒,你立刻秘密出城,去向玄德公稟報。"
"我黃忠願投效於他,助他攻取江陵城,作為歸順之禮!"
黃敘聞言,終於長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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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備軍中大帳內。
"大哥,俺實在想不明白。"
"你救那黃敘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放他離去?"
"要是黃忠沒了顧忌,死心塌地為劉表賣命,與大哥為敵,咱們豈非得不償失?"
張飛聲如洪鐘,顯然對劉備的決定大為不解。
見三弟未能領會其中深意,劉備不由得搖頭輕歎。
"主公待人以誠,以信服人。"
"此番招攬黃忠,本就是以誠相待,豈會用脅迫要挾這等手段?"
劉備以誠心感化黃忠,欲使這位沙場猛將真心歸順。
秦牧一語道破玄機:"主公此舉,正是要以真心換得黃將軍赤誠相投。"
劉備聞言頷首,欣慰道:"唯有軍師最懂我心..."
張飛猛然醒悟,卻又低聲咕噥:"大哥待人至誠固然好,隻怕那黃忠未必領情,若有個閃失..."
話音未落,親兵匆匆進帳稟報:黃公子去而複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