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真要命喪那個草鞋販子之手?"
他喃喃自語,渾濁的獨眼淌下淚來。
就在此時。
蒯越突然改口獻計:
"其實主公尚有一線生機。"
劉表聞言如獲至寶,急忙抓住對方衣袖:"快說!是何良策?"
蒯越沉聲道:
"聯合孫策,借江東兵馬共拒劉備。"
劉表臉色驟變。
"荒謬!"
"你莫非忘了孫堅之仇?"
"那黃口小兒豈會放過老夫?"
"這般下場,怕是比落在劉備手裡更慘!"
他厲聲嗬斥,將蒯越罵得狗血淋頭。
蒯越沉默以對。
他早知主公斷不會接受此策。
殺父之仇,焉能化解?
當年孫堅喋血疆場,孫氏孤兒寡母飽嘗艱辛。
如今風水輪轉,倒是主公到了山窮水儘之時。
局勢如此,你卑躬屈膝地向孫策求援,那將是何等羞辱。況且孫策對待江東豪強的殘酷手段擺在那裡,他真的會放下殺父之仇與你和解嗎?
十有不會。
向孫策低頭,除了自取其辱,恐怕還是難逃一死!
"來人,先送二公子回艙歇息。"
蒯越突然話鋒一轉,命人將劉琮帶離。
隨後他使了個眼色,示意蒯家私兵將早已備好的湯藥呈到劉表麵前。
"是否與孫策結盟,暫且不論。"
"主公,該服藥了。"
劉表雖瞎了一隻眼,卻心如明鏡。
他立即察覺到蒯越語氣有異,艙內氣氛也變得詭異起來。
"老夫不需服藥,端走!"
劉表心生警覺,不耐煩地揮手拒絕。
蒯越眉頭一皺,厲聲喝道:
"還愣著做什麼?速速伺候主公服藥!"
左右私兵一擁而上,按住劉表,硬是將那碗湯藥灌入其喉中。
"蒯越,你竟敢放肆!"
"給老夫喝的什麼東西?"
"莫非你要弑主?"
被灌藥的劉表伏在榻上,悲憤交加地質問蒯越。
蒯越揮了揮手,眾私兵會意退下。
艙內僅剩君臣二人。
"此時無人,我蒯越不妨與景升公說幾句肺腑之言。"
"你心裡應當明白,這荊州之主的位置,是蒯蔡兩家扶你上去的。"
"你能坐穩這個位子,不過是替我們蒯蔡兩家看家護院罷了。"
"可惜,你太過無能,竟讓那個賣草鞋的同宗奪取了荊州這塊寶地。"
"如今你還拒絕向孫策求援,要斷送最後翻身的機會,讓我們蒯家給你陪葬?"
"劉景升,你以為我蒯越會答應嗎?"
以下為
蒯越徹底撕下偽裝,將所有隱於暗處的謀劃儘數攤開。
字字句句宛若利刃,直刺劉表心間。
他麵容逐漸猙獰,唇角溢出烏血,渾濁的淚在眼眶中顫動。
"念在主臣情分,我自會留些餘地。"
"待你死後,仍會擁立劉琮繼位,保你劉氏荊州之主的名分。"
"更會借他之名向孫策臣服,邀其出兵相助,共驅劉備收複疆土。"
"至於孫策得荊州後如何處置劉琮——便聽天由命罷。"
"橫豎與我無乾,孫策要坐穩這荊州,必當厚待我蒯氏一族。"
"這荊襄九郡,終究是我蒯家掌中之物!"
似是存心讓將死之人明白,蒯越竟將後續謀劃和盤托出。
"蒯越!你這背主忘恩的豺狼!"
"老夫竟錯信你這狼心狗肺之徒!"
"可對得起這些年予你的厚待與信重?!"
劉表目眥儘裂,烏血不斷從口中湧出,嘶聲厲喝。
"劉景升,何必自欺?"
"你與我蒯氏,從來不過是各取所需。"
"蔡瑁兄弟屍骨未寒,你待蔡氏又是何等嘴臉?"
"我今日所為,不過效仿閣下罷了。"
蒯越冷笑反唇相譏。
這番話終成了壓垮劉表的最後一擊。
"我劉表落得如此下場,實乃自作自受!"
"劉備!早知今日,不如將這基業拱手相讓!"
"自作孽...不可活——"
劇毒攻心。
劉表陡然發出淒厲長嚎,隨即大口噴吐黑血,僵直跌臥榻上。
蒯越長舒濁氣,渾身脫力般跌坐在地。
靜默許久後。
蒯越終於站起身,緩步走出船艙。
劉琮本已離開,卻因聽到劉表呼喊聲而匆匆返回。
見到蒯越的一刻,劉琮急忙上前詢問:"異度先生,方才我聽見父親呼喊,他可是有什麼不妥?"
蒯越眼中淚光閃動,哽咽答道:"公子請節哀,主公傷重難愈,剛剛...已經離世了......"
這話如同晴天霹靂。
劉琮頓時麵如土色,雙腿發軟,直接跌坐在甲板上。
"父親...父親真的走了?"
少年聲音顫抖,整個人仿佛失了魂魄。
他終究隻是個尚未及冠的少年。
雖懷奪嫡之心,卻始終活在父親的庇護之下。
如今遮風避雨的大樹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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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須獨自麵對劉備的虎視眈眈,麵對這險惡的亂世。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這個少年完全不知所措。
"怎麼辦...異度先生...我該怎麼辦?"
"父親不在了...劉備若是追來..."
"先生一定要救我...救救我......"
劉琮死死抓住蒯越的衣袖,如同落水者抓住最後的浮木。
看著這個六神無主、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少年,蒯越眼底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公子不必慌張,有蒯越在,定能護您周全。"
蒯越扶起劉琮,正色道:"荊州基業乃是劉氏所有,景升公既逝,自當由公子繼任。"
"我等願奉公子為新主,同心協力抗擊劉備。"
"既為景升公雪恨,更為保衛荊州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