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聞言劍眉緊蹙,寒聲道:"當年攻打廬江時,陸康寧死不降,最終命喪我手。陸家與我孫氏血仇不共戴天。"
"你竟要將小妹許配給陸康之侄陸遜?"
"仲謀,此等荒唐主意虧你想得出來!"
孫權麵露難色,低聲道:"陸氏與我孫家結怨,小弟豈會不知。隻是為孫氏基業計,若能與陸家冰釋前嫌,既得陸遜效忠,又獲陸氏支持,未必不是良機。"
"懇請兄長以大局為重。"
孫策沉默良久。
孫權暗自緊張,唯恐兄長既不願與劉備修好,又拒絕陸家聯姻。
權衡再三後,孫策神色漸緩:"此事...容我再思量。"
孫權心下稍安。
既未直接回絕,便尚有餘地。他當即起身告退,不願再留在此處如芒在背。
臨行之際,孫策突然問道:"聽聞大喬母女已至江東。前番命你暗中尋訪,可有進展?"
孫權連忙應答:"得兄長密令後,小弟即刻增派眼線,現已探得其行蹤,正遣人迎接。"
孫策罕見地露出笑意:"此事辦得妥當。大喬是你未來嫂嫂,速將她們接來建業。"
"小弟明白。"
孫策揮了揮手,孫權這才躬身退下。
帳外涼風拂麵,孫權緊繃的脊背終於鬆弛下來,像卸下千斤重擔般挺直了腰杆。
"二郎苦心經營,終究是為我孫氏千秋大業。"
"主公非但不納良諫,反倒當眾申飭二公子,末將實在......"
周泰按著佩刀低聲嘟囔,古銅色的臉龐漲得通紅。
年輕的江東謀主苦笑著搖頭,衣袂在晚風中簌簌作響:
"伯符兄自負霸王之資,卻與項王一般剛愎。那些虛名浮譽,在他心裡竟重過身家性命。"
"至於我這個胞弟,孫氏百年基業,都及不上他半分顏麵......"
四下無人時,這些壓抑已久的話語終於破冰而出。
老將的眉頭擰成川字:"莫非就任由主公一意孤行?江東六郡八十一州的存亡......"
月光在孫權眼中凝成寒霜,指節攥得發白。
"孫氏基業非一人之物。"半晌,年輕謀主的聲音似淬了毒的冰刃,"周將軍,速請子明與子布來我營帳議事。"
七月的長江泛著血色。
當劉備六萬大軍陳兵牛渚西側時,江東水寨已亂作一鍋沸粥。
軍帳內的爭吵持續到三更天。
"應當放棄牛渚!"
"退守建業方為上策!"
諸將的聲浪幾乎掀翻帳頂。
唯有主帥席上的孫策沉默如鐵,案幾下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我軍兵力不足兩萬,戰船僅有三百餘艘,水陸作戰均處劣勢。
更為嚴峻的是,將士們士氣低迷,缺乏戰意。
如此情形,怎能抵禦劉備六萬雄師勢如破竹的攻勢?
主上,牛渚難以固守,不如退守建業,保全實力!
淩操代表眾將向孫策諫言。
雖因淩統被俘一事曾遭孫策責難,心中難免介懷。
但出於對主公的忠心,淩操仍不計前嫌,直言相勸。
孫策拳頭緊握,骨節爆響。
夏口、柴桑、皖口...
座座城池相繼陷落。
數萬精銳在接連敗仗中折損殆儘。
昔日橫掃江東所向無敵的小霸王,何等意氣風發。
如今竟被織席販履之徒逼得節節敗退,直抵家門!
若棄守牛渚,任由劉備兵圍建業,豈非要他龜縮城中做那縮頭烏龜?
這讓他小霸王顏麵何存?
江東百姓將如何看待他?
還有誰會信服這位江東之主?
"砰!"
孫策重拳砸落案幾。
吾乃堂堂江東之主,豈容大耳賊兵臨城下!
誓死堅守牛渚,絕不讓劉備圍困建業!
此言一出,眾將愕然。
徐盛、潘璋、朱桓等將領相視無言,眼中儘是憂色。
誰都未曾料想,主公竟在這等關頭還要逞強。
明知守不住,卻仍固執己見!
主公萬萬不可逞一時之勇!
牛渚守住的希望渺茫,屆時損兵折將,終究還是得退回建業。
不如現在就保全實力撤回收縮,方有望固守建業城!
淩操剛直不阿,此時仍敢直言進諫。
孫策頓時怒不可遏,指著淩操厲聲喝道:
"淩操!你好大的膽子!我決心死守牛渚,你卻三番兩次擾亂軍心,究竟安的什麼心?"
"莫不是你那個兒子已經投靠了劉備,你暗中勾結,存心阻撓我軍防守?"
淩操被這突如其來的指控驚呆了。
他本是忠心進言,卻遭此橫加指責,更被當眾汙蔑私通敵營。
此刻他隻覺心如刀絞,滿腔赤誠卻換來這般羞辱。
徐盛等將領本想替淩操辯解,但見孫策怒不可遏,皆噤若寒蟬,無人敢出聲。
"伯符說得對!"
"你乃孫文台將軍之子,堂堂江東霸主,霸王轉世!"
"怎能畏懼劉備那廝,龜縮建業遭人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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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將願拚上這條老命,與主公共守牛渚!"
老將程普挺身而出,聲若洪鐘地站在孫策一邊。
以程普的資曆地位,他這一表態,眾將更不敢再有異議。
淩操隻能黯然歎息,悲憤地垂下頭去。
得到程普支持,孫策頓時精神大振。
"好個程老將軍!這才是我孫家臣子該有的氣魄!"
孫策拍案而起,豪氣乾雲地喝道:
"傳令三軍,集結全部兵力,隨我死守牛渚!"
"此戰定要挫敗劉備的銳氣,讓他吞並江東的美夢化為泡影!"
"諸將都要拿出血性來,與我浴血奮戰!"
眼見孫策鐵了心要與劉備決戰,眾將隻得強打精神,勉強應和。
唯獨角落裡的呂蒙暗自皺眉,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仲謀公子所言不虛,主公心氣太高,如今被劉備從雲端打落,已有些失控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