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暢飲數口,酒意更濃:"那劉備雖有關張等猛將,但據守漢中一隅,連年征戰損耗甚巨。反觀主公麾下人才濟濟,何須憂慮?"
說話間,他拈著白子笑問:"主公當真要在此處落子?"
劉蒼靜靜聆聽郭嘉的分析,目光緊鎖在棋盤上,思緒翻湧琢磨接下來的棋路。他剛拾起一枚黑子欲落,忽聞郭嘉言語,手腕頓時僵在半空。抬眼間,隻見郭嘉唇邊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數個郭嘉的虛影在腦海中閃現——莫非此人自恃棋藝超群,竟敢在我落子時出言指點?自穿越到這個沒水沒電、日落而息的古代世界,劉蒼本就鬱結難舒。為排遣苦悶,隻得將心思轉向古代娛樂。
圍棋便是其中之一。初來乍到時他對圍棋一竅不通,唯獨對象棋略知一二。百無聊賴之際,他開始鑽研圍棋,習得皮毛後便頻頻邀人對弈。起初幕僚們受寵若驚,視此為親近主公的良機。
然而好景不長。每位與主公對弈歸來的臣子皆麵如土色、步履蹣跚。麵對同僚詢問,他們隻能苦笑讚歎主公棋藝超凡——實則是劉蒼棋技拙劣到連初學幼童都不如。臣子們不得不絞儘腦汁佯敗,既要巧設圈套讓棋子"自然"被吃,又得謹防被看破端倪。這般對弈,簡直比攻城拔寨更耗心神。
久而久之,與主公手談成了眾人避之不及的酷刑。劉蒼發現原本踴躍的棋友日漸稀少,每每邀約總被各種托辭推脫。無奈之下,他盯上了整日優遊的郭嘉。豈料數局過後,這位浪蕩謀士竟殺得他潰不成軍。
向來在棋枰上所向披靡的假象驟然破碎。劉蒼雖心知肚明先前勝績皆為臣子故意相讓,卻仍不甘認輸。越是敗北,他越要纏著郭嘉再戰。特彆是發覺郭嘉眼底那抹了然的神色後,愈發激起他的好勝心。
然而接連不斷的慘敗終使他認清現實:所謂棋藝天才,不過是眾人精心維護的幻覺。這個認知讓劉蒼莫名惱火,既氣自己不長進,又怨郭嘉不知配合。他暗自咬牙——定要給這個不識趣的謀士些顏色瞧瞧。
《棋局天下》
劉蒼執黑子懸於棋盤上方,指節因用力微微發白。這位被世人奉為"戰神"的漢王殿下,此刻正盯著縱橫十九道間的困局——就像盯著他那個總不按常理出牌的謀士郭奉孝。
"江東孫氏已是甕中之鱉。"劉蒼突然將棋子重重拍在檀木棋罐上,"劉璋與劉備正互相撕咬,即便聯手也是同床異夢。"金絲楠木棋盤隨之震顫,幾粒白玉棋子悄然移位,"說說曹操與馬騰。"
郭嘉晃了晃酒葫蘆,琥珀色的液體在羊脂玉般的棋子上投下流動的暗影。"馬騰隔著曹操的疆土,要借道伐我?"他忽然輕笑,"去年曹操才奪了隴右六郡,鮮血還沒滲進黃土呢。"
棋盤西北角突然多出一枚黑子。劉蒼的指尖還殘留著落子時的餘溫,卻見郭嘉的素白手指已夾著白子點在東南星位。"主公認準這步了?"酒氣混著鬆墨香在棋坪上蔓延,"西涼鐵騎若敢借道,曹操一個就會吞了他們——就像..."白玉棋子"嗒"地吃掉三粒黑子,"這樣。"
劉蒼的袖口掃亂了半邊棋局。"孤在試你!"他抓起被吃掉的黑子,鎏金護甲刮過棋盤發出刺耳銳響,"接著說。"
郭嘉漫不經心地在西南角落子:"馬騰最多在邊境擂鼓助威。"酒葫蘆突然傾斜,一滴殘酒恰滴在棋盤天元,"至於曹操..."混著酒漬的白子已切斷黑龍大脈,"他正等著收漁翁之利呢。"
"提起曹孟德,必須承認,若論終結亂世、一統山河的雄主之資,當世無人能出其右。當今局勢,除我軍之外,便屬曹操兵強馬壯。
可惜前番數戰皆為我軍所破,不僅損兵折將,連袞州腹地都險些失守。這對曹操堪稱致命打擊——聲望受損,疆土殘破。昔日西征馬騰連戰連捷的鋒芒,遇上我軍即刻黯然失色,反較初時更為窘迫。
若非此刻三線開戰,曹操早已支撐不住。"郭嘉言語間愈發神采飛揚。
明眼人都能看出漢王劉蒼已具鯨吞四海之勢:收荊州、逼江東、進袞州、製二劉,處處捷報頻傳。曹操未交戰時氣勢如虹,儼然天下二。幾場大戰後,其上升之勢被攔腰斬斷,轉攻為守。如今為求自保,隻得暗中聯絡諸侯共抗漢王。
"嗒"的一聲輕響,郭嘉執白落子,含笑拱手:"主公,承讓了。"棋盤上黑子已被白子圍困。劉蒼盯著棋局麵色微沉:"罷手,改日再戰。"
"非是嘉誇口,這棋藝已登峰造極..."郭佳仰首飲酒,忽地打了個響亮酒嗝。劉蒼臉色愈發陰沉,暗自思忖該給這狂士些教訓。
"對了,今秋收糧之事,你便隨棗祗同去。他為正你為副,好生學些屯田本事。"劉蒼拂袖而去,留下郭嘉愕然當場。"
郭嘉微微抿唇,眼中掠過一抹無奈,"主公,這可不行啊。嘉哪會種地耕田?這次外出巡查至少要個把月......主公,您彆這麼計較嘛,不過贏了一盤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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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這副委屈模樣劉蒼壓根沒瞧見,就算看見了也權當沒看見。
劉蒼心裡暗惱:下這麼多回棋,少說幾十局了吧?做臣子的贏了倒罷,可你次次都贏算什麼?我跟彆人對弈從來所向披靡,偏遇上你就......做人總該給主君留點顏麵吧?
既然不給麵子,那就去跟著棗祗跑遍七州督查秋收吧。不是最嫌舟車勞頓麼?正好讓你嘗嘗滋味!
待劉蒼回到後宅,貂蟬見他麵色不豫,柔聲問道:"誰惹夫君生氣了?"
"還不是郭嘉那個浪子!仗著我縱容愈發沒規矩。"劉蒼氣哼哼道,"你說該怎麼治治他這性子?"
貂蟬心中稱奇。郭嘉行事放誕,荀彧沒少遞彈劾折子,卻都被劉蒼按下不表。今日倒發起火來了?
"郭嘉怎麼觸怒夫君了?"
"都知道他棋藝好,可我也不差啊!除了他再沒輸過彆人。偏在他手上連敗......"劉蒼突然卡住,輕咳兩聲,"總之就是不開竅!"
貂蟬挽著他胳膊抿嘴輕笑。她家夫君文韜武略樣樣拔尖,偏生棋藝一塌糊塗還死不承認。這會定是又輸給郭嘉了。
"我看他整日遊手好閒,就派他去幫棗祗督辦秋祭了。"劉蒼忽然靈光一閃,"對了!不如給他說門親事?有人管著興許能收收性子。"
貂蟬會意淺笑:"妾身這就找姐妹們物色合適人選,定要挑個能治住他的。"
心裡嘀咕著:郭嘉啊郭嘉,往後看你還敢不敢跟主君較勁。等著瞧吧,主君這就給你尋個媳婦來管束你,往後可有你受的。
此刻的郭嘉正捶胸頓足,懊悔不已,早知該故意輸掉比試。他全然不知,除了被派去棗祗帳下聽用外,主君還打算給他張羅親事。若知曉此事,怕是要以袖掩麵哀歎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