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石峻德和方勁鬆的排擠與架空,洪澤楷心中充滿了憤懣與無奈,但他深知形勢比人強。他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和不甘,表麵上接受了那個“安撫後方、爭取民心”的虛職。
“石部堂,方總兵,既然二位已有決斷,那老夫…便儘力去做好分內之事吧。”洪澤楷拱了拱手,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他心中暗想:“罷了!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暫且隱忍!剿匪之事,凶險異常,勝負難料。我且先保住有用之身,若能安然返回京城,再圖後計!陛下雖不喜我,但隻要我活著回去,憑著都察院的根基和清流的名望,未必沒有東山再起、整頓吏治的那一天!”
他內心深處,依然懷著一絲重返權力中樞、實現政治抱負的希望。
洪澤楷退下後,總督府的花廳內,隻剩下石峻德和方勁鬆二人。
石峻德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愁容滿麵地對方勁鬆說:“方總兵,現在形勢你也清楚了,可謂是進退兩難!你剛才分析的兩條路,各有利弊,依你之見,我們究竟該先打哪裡?”
方勁鬆走到地圖前,目光銳利地盯著晉西北八義集的方向,斬釘截鐵地說道:“部堂!卑職以為,必須優先剿滅晉西北八義集的反賊主力!”
他詳細闡述理由:“理由有三:第一,八義集是反賊的老巢,是其指揮中樞和精銳所在!擒賊先擒王,隻要端掉其巢穴,殲滅其主力,其餘星火,不難撲滅。第二,若放任晉西北的反賊不管,他們實力不斷壯大,下一步必然直接威脅我晉陽根本之地!屆時我們腹背受敵,局麵將不可收拾!第三,晉南農村地區,目前隻是暗流湧動,並未公然舉旗造反。這說明反賊對那裡的控製尚不徹底,或者說,他們在等待晉西北主力的信號。隻要我們以雷霆之勢打掉八義集,晉南的烏合之眾群龍無首,必然不敢輕舉妄動,甚至會望風歸附!”
他最後總結道:“所以,卑職的建議是:集中精銳,直搗黃龍!速戰速決,解決掉心腹大患!至於爭取民心、安撫後方這些事…就交給洪都堂去頭疼吧。等我們剿滅了反賊主力,大局已定,再回過頭來慢慢‘清算’晉南那些不安分的村莊,易如反掌!”
石峻德聽了方勁鬆條理清晰、殺氣騰騰的分析,覺得很有道理,連連點頭:“方總兵不愧是宿將,分析得透徹!就依你之見!你需要多少兵馬?”
方勁鬆眼中閃過狠厲之色,報出一個驚人的數字:“至少需要兩萬精銳!而且必須是能打硬仗的邊軍!”
他走到地圖前,手指連連點向晉省北部和西部的一係列雄關要隘:“請部堂下令,從倒馬關、偏頭關、大同鎮、娘子關、寧武關、岢嵐城、殺虎口等地,緊急抽調最精銳的營兵!要湊齊這兩萬虎狼之師,以泰山壓頂之勢,撲向八義集,務求一擊必殺,不留後患!”
石峻德聞言,倒吸一口涼氣,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調動如此大規模的邊軍?!方總兵,這…這會不會動靜太大了?萬一驚動了北邊的鄰居室韋人怎麼辦?他們要是看到我們邊境空虛,趁機集結大軍南下寇邊,那…那豈不是釀成塌天大禍?!”
方勁鬆似乎早已料到石峻德會有此一問,他自信地笑了笑,解釋道:“部堂所慮,卑職明白。但請部堂放心!我此次抽調兵馬,看似規模龐大,實則自有分寸!”
他指著地圖上的防線說:“我並未抽調直麵室韋的第一道鋼鐵防線——雁門關的一兵一卒!雁門關固若金湯,室韋人輕易不敢硬闖。即便…即便他們真的發瘋,突破了雁門關,後麵還有偏頭關、寧武關、老營堡、岢嵐城、大同等一係列堅固要塞!我們可以依托這些關城,節節抵抗,層層消耗!室韋人是來搶掠的,不是來拚命的!他們見我軍抵抗頑強,要塞難攻,搶不到多少好處,自然就會知難而退,撈一把就走人!用邊境一些村鎮的損失,換取剿滅心腹大患的勝利,這筆賬,怎麼算都是值得的!”
方勁鬆的語氣冰冷而殘酷,充滿了職業軍人的算計,卻毫無對百姓的憐憫。
恰好此時,洪澤楷因有事折返,在花廳門外隱約聽到了方勁鬆這番“棄卒保帥”的言論,頓時氣得渾身發抖,心中怒罵:
“畜牲!簡直是禽獸不如!為了剿匪,竟然主動將邊境百姓置於胡虜的鐵蹄之下,視人命如草芥!這等行徑,與反賊何異?!不!比反賊更可恨!你們這樣做,豈不是把成千上萬的百姓往反賊懷裡推嗎?!這哪裡是在剿匪?這分明是在幫反賊爭取民心啊!”
洪澤楷悲憤交加,卻無力改變什麼。他知道,石峻德和方勁鬆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場以晉省邊境百姓的苦難為代價的、旨在快速撲滅人民軍的軍事行動,即將展開。而這場行動所帶來的深遠後果,恐怕是石峻德和方勁鬆根本無法預料,也不在乎的。洪澤楷仿佛已經看到了邊境烽火連天、百姓流離失所的慘狀,以及隨之而來的、更加洶湧的民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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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勁鬆總兵那番冷酷無情、將邊境百姓視為可以隨意犧牲的棋子的戰略分析,非但沒有引起石峻德的任何反感或擔憂,反而讓他如同醍醐灌頂,心中豁然開朗!
“對啊!那些賤民的死活,跟本督的烏紗帽有什麼關係?死了多少,不過就是上報朝廷時的一個數字罷了!”石峻德心中陰暗地思忖著,臉上甚至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況且…萬一…萬一剿滅八義集反賊的戰事不順,或者進展緩慢,本督完全可以拿這些被室韋人屠戮的邊境百姓的人頭,來冒充軍功!就說是剿匪斬獲!正好可以糊弄朝廷,堵住那些言官的嘴!這可真是一舉兩得的好計策啊!”
想到這裡,他看向方勁鬆的目光充滿了讚賞和倚重,撫掌笑道:“好!好!方總兵不愧是久經沙場的悍將!思慮周全,膽識過人!就依你之策!立刻以總督府的名義,簽發調兵檄文,從倒馬關、偏頭關、大同、娘子關、寧武關、岢嵐城、殺虎口等地,緊急抽調兩萬精銳邊軍!由方總兵你親自統帥,務必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撲晉西北八義集,一舉踏平反賊巢穴!”
“末將領命!”方勁鬆抱拳領命,眼中閃爍著好戰和嗜血的光芒。
石峻德安排好軍事,目光一轉,落在了站在一旁、臉色鐵青的洪澤楷身上。他心中冷笑:“現在,就剩下這個礙手礙腳、滿口仁義道德的老厭物了!得想辦法…讓他徹底閉嘴!”
他臉上堆起虛偽的關切笑容,對洪澤楷說道:“洪都堂!剿匪大計已定,這後方維穩和前線督師,都離不開您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啊!您看…這安撫晉南地方、爭取民心的重任,非您莫屬。不過,北方邊境的防禦,更是重中之重!萬一室韋人真的趁虛而入,需要一位重臣坐鎮指揮,協調各關隘守軍。本督思來想去,唯有請老都堂您,移駕大同鎮,統籌北方諸軍事要塞的防務,方能確保萬無一失啊!”
洪澤楷一聽,心中怒火騰地一下燒了起來!他豈能不明白石峻德的毒計?這分明是一石二鳥的借刀殺人之計!
其一,將他調離晉陽總督府和相對安全的晉南地區,派往最危險、最可能遭受室韋人攻擊的大同前線!一旦室韋入寇,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身處險地,生死難料!
其二,剝奪他“安撫地方”的實權雖然這權也很虛),讓他去負責一個他根本不熟悉、也無力掌控的軍事爛攤子!屆時無論勝敗,石峻德都可以把責任推到他頭上!
洪澤楷強壓怒火,拱手推辭道:“石部堂!您之前已命老夫負責安撫晉南地方,此事千頭萬緒,正要徐徐圖之。如今又讓老夫去統籌北方軍事…老夫實在是分身乏力,恐難當此重任啊!還請部堂另選賢能!”
石峻德早就料到他會推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誒!老都堂過謙了!您乃朝廷欽差,陛下親點的監軍,威望素著,正該為朝廷分憂!至於安撫晉南之事嘛…既然老都堂分身乏力,本督體恤老臣,自然會派人接手,減輕您的負擔!您就安心前往大同,為國守邊吧!這才是當前的頭等大事!”
這番話,等於強行剝奪了洪澤楷在晉南的一切職權,把他徹底架空了!
洪澤楷看著石峻德那副虛偽狡詐的嘴臉,知道再爭辯也是無用,反而會引來更直接的羞辱和迫害。他心中一片冰涼,充滿了對國事的絕望和對奸臣的憤恨。他咬了咬牙,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好!好!好!石部堂…真是‘體恤’下情啊!那…老夫就‘多謝’部堂的‘好意’了!”
他重重地一拱手,語氣中充滿了諷刺和決絕:“老夫…這就前往大同!但願…天佑我大康!告辭!”
說完,洪澤楷不再看石峻德和方勁鬆一眼,毅然轉身,大步走出了總督府的花廳。他的背影在夕陽下拉得老長,顯得異常孤獨和悲壯。
他知道,此去大同,凶多吉少。但他更知道,在石峻德這等奸臣當道、視民如草芥的局勢下,他留在晉陽也於事無補,甚至可能死得更不明不白。或許,奔赴前線,與戍邊將士共存亡,反而能死得更有尊嚴一些。
洪澤楷離開後,石峻德與方勁鬆相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如釋重負而又陰狠的笑容。
“總算把這個礙事的老家夥打發走了!”石峻德冷笑道。
“部堂高明!讓他去大同自生自滅!也省得我們日後動手,臟了自己的手!”方勁鬆附和道。
一場針對反賊的軍事行動,在其最高決策層,卻充滿了如此肮臟的政治算計和借刀殺人的陰謀。晉省的天空,愈發陰沉。而洪澤楷這位老臣的命運,也如同風中殘燭,飄搖不定。他奔赴的,不僅僅是一座軍事要塞,更可能是一條通往死亡的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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