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獲全勝,足見曹操用兵之詭譎。
戲誌才心知肚明——兗州叛亂的消息既能傳至曹營,徐州方麵必然也已知曉,因其在兗州的細作同樣不少。
如此布局,對方定以為曹軍急於回援,疏於防備。
烽火連天,徐州戰事正酣。陶謙一心想置曹公於死地,殊不知已落入圈套。關上守軍血戰通宵,終將敵方主力儘數殲滅。
帳內燭影搖曳,戲誌才眉頭緊鎖:"此計雖成,但以將士性命為餌,未免太過凶險。"
曹操雙眸微睜,沉聲道:"派百騎星夜返回兗州探明軍情。徐州垂手可得,此時退兵絕無可能。"
"主公,文若僅剩五千殘兵,元讓在濮陽生死未卜......"戲誌才聲音發澀。
"有援軍。"
曹操雖臥榻不起,目光卻如刀鋒般銳利:"再細看文若來信。"
戲誌才猛然醒悟:"許儁?!信中提到他早預警過張邈之事!可潁川遠在千裡,其部多為騎兵,如何攻堅城?"
"哈。"
曹操忽然輕笑,咂了咂嘴:"他自有妙計。既知張邈必反,又怎會錯過良機?許儁軍中尚有兩千無甲士卒,陳留的軍械庫不正合用麼。"
戲誌才瞠目結舌。
這等謀算......
"可許將軍既已預見,為何不直言相告?"
曹操長歎一聲,仿佛瞬間蒼老:"張邈、陳宮與我刎頸之交,若非親眼所見,誰會信他們叛我?"
此言一出,大帳內落針可聞。曹仁與戲誌才相顧無言,隻餘燈花爆裂的輕響。
曹操近來精神萎靡,除卻兗州叛亂之故,更因張邈、陳宮二人背主之事。
陳宮倒罷,終究是近日方投效帳下的謀士。
可那張邈乃是自幼相交的摯友,昔日袁紹屢次勸操誅殺張邈,操皆不從。
反勸袁紹莫要苛待故交。
對張邈更是推心置腹,從未動過加害之念。前番自徐州班師,二人尚執手相泣。
彼時隻道是真情流露。
豈料未及半載,張邈竟在背後捅了這致命一刀。
怎不叫人肝腸寸斷。
"誌才,莫非"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之道有誤?是吾錯了嗎?"
戲誌才躬身長揖,胸中五味雜陳。
"明公切莫作此想。"
"若非明公唯才是舉,疑人不用......何來許褚?何來荀氏群賢?又怎會有戲誌才今日?"
"正因明公推誠待士,方有真名士甘心效死。"
"至若張邈、陳宮之叛,實乃二人之過,非明公之失。"
"兄長明鑒!"曹仁霍然起身,扶住曹操肩頭,"便如逸風這等奇才,亦是感念兄長寬宏,方敢將功折罪。"
聞得此言,曹操盤腿而坐,忽而莞爾。
"嗬嗬......不錯。"笑意中帶著幾分自嘲,"然吾畢竟在逸風身側安置了夏侯恩,雖非監視......"
"不過想瞧瞧這小子還能闖出什麼禍來,哈哈哈......"
此刻曹操眉宇稍展。
"且去歇息。"他溫聲道,"今夜兵發開陽,務要一舉拿下下邳。"
暮色漸沉。
徐州郯縣城內。
劉備與曹豹自兵敗歸來,連日愁眉不展。
既慚且懼。
那曹操當真狠絕,兗州大營生亂竟不回顧,反在徐州布下天羅地網。
偏偏教他們撞了個正著。
【
曹操的伏兵若按兵不動,恐怕還能再埋伏十餘日。這般耐性,竟連自己都能如此狠心對待。
此人的城府究竟有多深?
用兵如此沉著,當真能夠戰勝嗎?!
恰在此時,陶謙轉醒。
劉備、曹豹、陳登、陳圭等人匆忙入內,快步圍上前去。
陶謙一把抓住劉備的手,聲音發顫:“玄德,怎會落到這般境地?”
劉備麵頰漲紅數次,啞口無言。
中計了——徹頭徹尾的中計!
誰曾想曹操能狠絕至此?兗州內亂,呂布如狼似虎地進犯,他竟毫不動搖。這般心誌,何等可怖。
“玄德,眼下…該當如何?”陶謙方寸已亂。在他眼中,徐州危局已成死局——曹操以報父仇為名,行仁義之師,如今更是連戰連捷。
天時、地利、人和皆被其占儘,勝勢已不可逆轉。
“備…無能為力。”
劉備所率的兩千餘士卒,昨夜已全軍覆沒,僅剩十餘騎與關張二兄弟。若非雲長、翼德驍勇,他恐怕早已命喪沙場。
此刻的他,再不敢輕言計策。
本是馳援徐州,卻連最後的本錢也賠了進去。
青州亦非容身之所。
若滯留北方,隻得依附袁紹或公孫瓚,終日如履薄冰。
前路何在?
“元龍…元龍何在?”陶謙見劉備沉默,枯手在空中亂抓。青年文士陳登上前握住:“主公,臣在此。”
“孫乾、糜竺他們……”
陳登默然垂首。
曹豹咬牙切齒道:“那群叛賊早已投奔下邳!家眷數日前便暗中撤離郯縣,隻留些不值錢的產業在城內。更可恨的是——聽說糜竺之妹,數月前竟嫁與了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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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衡?!又是此人!”
“咳咳!咳咳咳!!”陶謙劇烈嗆咳,喉間湧起腥甜,“他困居小沛四月之久,原來…原來早就在籠絡孫乾等人?!”
“主公,庶人出身卑微,重利輕義,此乃商賈本性難移。”陳登神色漠然地說道。
名士與庶人向來勢同水火,彼此對立已久。
陳登始終反對孫乾、糜竺等人入仕,隻因陶謙為平衡各方勢力,才破格擢升這兩位商賈出身之人。
陶謙執掌州牧不足兩載,欲鎮服豪族談何容易。
陶謙長歎一聲,想到自己年邁體衰,眼下形勢危急,如何能與如狼似虎的曹操抗衡?
這頭惡狼連巢穴生變都不肯退兵,仍在下邳眈眈相向。
我下邳……下邳之富庶更勝州治!
如今……
竟落入曹操之手,百姓皆擁戴於他,我的威望早已蕩然無存。